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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幽燕女贼欺人太甚!”淮南王看完这封信愤恨地骂了一句,将手中的信纸狠狠往地上一摔,旁边亲兵赶忙弯腰拾起,垂首托着那信,一眼也不敢看。
  这时两个带兵的左右副帅走上前来,淮南王以手抚额,长叹一声后示意亲兵将信拿给他们看。
  左副帅先接了那信,拧着眉头看到末尾,终于明白淮南王为何会突然暴怒,原来信中最后一段一扫前面友好协商的语气,以明晃晃的威胁口吻说先帝生前遭宗室逆臣杀害已属大不幸,料想新朝君臣不愿见先帝骸骨再遭挫骨扬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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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妊婋:冤有头债有主,咱得把帐理清楚,我们虽然占了洛京,但你家先帝可不是我们杀的哦。
  伏兆:?原来送上门的舅皇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第109章 止戈为武
  邓州的情况很快传回了建康。
  淮南王在收到幽燕军的议和信后,跟左右副帅和一众军师幕僚议了半晌,又亲自带一支斥候到幽燕军营地外探查实情,果然瞧见了那边大营门口的祭台和上面的棺椁。
  事涉先帝骸骨,淮南王不敢擅自做决定下令冲营,若先帝骸骨因两军交战损坏散落,他来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因此淮南王令平叛大军分营驻扎在邓州南边的襄州城外,又写了一封军书,派人快马送回建康,向庆平帝和季太后请旨。
  这天早朝,建康宫紫微殿内群臣惊闻先帝骸骨落入贼人之手,无不悲愤难禁,以儒家礼教治国的朝廷一向最重孝道,臣民皆视皇帝为“君父”,而千百年传承下来的习俗也使他们极其看重身后事,如今先帝不但生前遭难,死后还遇这样大劫,臣子们听说后都在紫微殿内跪地为先君父痛哭起来。
  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被这氛围感染,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一边抹泪一边让下站群臣出谋划策,口中还抽抽噎噎地说着“勿使逆贼伤朕皇考骸骨”。
  临朝听政的太后季无殃此刻高高坐在龙椅后面的屏风内,与所有人隔着一道纱帐。
  看着皇帝和殿中群臣哭成一团,她面上露出些鄙夷之色,因殿中没人能看清她的脸,她也懒得演,只在众人哭的时候拿手帕在脸上轻轻拂了两下,以做拭泪状。
  季无殃放下帕子后,看向站在殿前的几位朝臣,这是新帝登基大典前由众臣推举的政事堂成员,分别是新朝的尚书左承、中书舍人、门下侍中和六部尚书,这九个人再加上如今掌兵出任大司马的淮南王,共十位组成了新朝政事堂的宰执班底,共同辅佐新帝。
  这个全新的执政班底推举不易,自从正月初五大朝会后,几个世家党派就开始频频私会密谈,随后的数日里不断有人推举自家党派中资历深者,自然也有人借机弹劾对家。
  季无殃代新帝处理政务,收上来的推举和弹劾奏疏全部留中不发,默默观察了半个月,把目前建康朝中的官员资质和党派矛盾看了个透。
  如今建康朝堂的这些人,也是按出身资历和政见划分派系,只是在家世方面没有过去洛京朝堂所涵盖的五湖四海同乡党派那样复杂,建康这边主要按照地域划分为本地淮南世家和江南东西两道世家,除此以外就是为数不多的北方人和南方人各自抱团。
  各党内又按政见细分为主张维护江淮等地局势稳定的守成派,以及提倡增加军备投入并坚持北伐的强硬派。
  建康过去作为陪都,三省六部多是些文书整理誊抄递送之类的事务,再不就是江淮等地的案件奏报送京前审理,这些官员有的是才入仕没几年,被朝中外调到这里混资历的,也有在洛京得罪了人被弹劾贬官到这里的。
  要从这一堆里挑出能任宰相之责的人,显然是很有难度的,季无殃看完那些奏疏后,先给几个被弹劾的做了停职批复,下发各部命人详查,随后又打回了所有推举她母家族人的奏本,最后在登基大典前三日,才从各党派选出了几个资历相对较深的官员提拔进政事堂,但因那几人履历不相上下,因此不设最高宰辅,只令这几个人共同议政,随后她又以庆平帝的名义加封淮南王为大司马,并加二等参政王头衔,也进入政事堂与那几位朝臣共同辅佐新帝。
  淮南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即庆平帝的皇叔,今年四十出头,因他当年反复上奏要求追查父皇遇刺驾崩一案,被先帝斥责不合时宜,只给他封了个郡王爵位,赶出京城到建康思过。
  这淮南王在宗室男里还算是难得有几分志气的人,只因不受先帝待见被打发到建康坐了二十年冷板凳,如今竟等到时来运转,一朝得以参政辅佐新帝,他心知这次加封进入政事堂是季无殃的提拔,遂在接旨后同三省六部里十余位官员联名上书,再次恳乞太后垂帘听政。
  季无殃这次对于政事堂的安排可以说是不偏不倚,没有借机提拔母家人,也没有一味只选支持她垂帘听政的人,政事堂内除淮南王以外的那九个人里,只有四人曾支持她临朝,另外五人中有三个没有表过态,有两个甚至曾公开反对太后听政。
  这个选择让朝臣们豁然看见了季太后襟怀磊落的一面,遂也纷纷跟着淮南王上书恳乞太后临朝,先前曾反对太后听政的两位朝臣这次也没有再发出异议。
  季无殃在朝臣们反复进谏下仍然回绝了三次,直到小皇帝本人在高高摞起的功课和奏疏中崩溃大哭起来,恳求母后帮帮他,季无殃才发了一道懿旨,说考虑到庆平帝白日里还需在宫中进学,实在无暇处理朝政,她也不愿拂了群臣盛意,遂勉强同意临朝听政,并代庆平帝处理政事堂每日递送进宫的政务,等庆平帝下学后过了目盖上御印,再行下发。
  此后朝中每隔三日于建康宫紫微殿举行早朝,季无殃就坐在龙椅后面的高台上,以一道纱制屏风间隔,每每静听国事,若非必要时,她通常一言不发。
  这时殿中为先帝骸骨落入幽燕军手中的嚎哭声已渐渐止息,只有庆平帝还在抽噎,龙椅侧边站着两名宫人,手中托盘里全是小皇帝沾满泪水鼻涕的帕子。
  “闻知先帝身后再遭劫难,吾心甚痛,依众卿看,此一仗还可打得么?”季无殃少见地在早朝上开了口。
  殿中群臣见问,先是沉默了一阵,片刻后有政事堂里几位朝臣和兵部户部官员先后出列回禀,大部分都说幽燕女贼以先帝骸骨为要挟,实为鬼蜮伎俩不应议和,或可先与之假意斡旋,待迎回先帝骸骨后,再发兵讨伐。
  随后兵部尚书又出列献计,称可令前线在夜间出动小股人马从多方向袭营,趁幽燕女贼们回身应战时,派兵至大营门口夺回中间的先帝梓宫,以此摆脱幽燕女贼的要挟后派人前去谈判,以计迎回其余宗室及朝臣骸骨,待幽燕军撤走后再发起突袭,一路向北杀至洛京。
  听兵部尚书说完这话,龙椅上的小皇帝擦擦鼻涕赞了一句“此计甚妙”,随后便叫政事堂速发旨意,季无殃坐在上面挑了一下眉,却没说什么。
  不久后,庆平帝的旨意以八百里加急传至襄州的平叛军大营,淮南王在营中接了旨,当即同两位副帅商议起劫营计策。
  当日夜间,淮南王亲自带领一支人马悄悄靠近幽燕军大营,另外五支偷营的队伍也已分路从东西两边绕路到后边去了。
  子时刚过,幽燕军大营后方突然杀声四起,淮南王带人埋伏在大营外,听见杀声料定是他们的人开始袭营了,随后又见幽燕军大营中亮起火把,内中许多人往后面跑去支援,淮南王瞧见大营门口正中间的棺椁,立即下令让众人随他前去劫取梓宫。
  谁知正当他们杀至幽燕军大营门口时,却见一个身形高壮的女子从侧边杀出,手里挥舞一把燃着烈焰的长剑,在她杀来的同时,祭台四周的地面上也全都跟着燃烧起来,整个大营门口一时间被熊熊烈火照得亮如白昼。
  那女子挥着烈焰冷笑道:“贼屪军不识好歹!”说完当即一脚踹翻了最边上的棺椁,里面的骸骨散落一地,依稀可见内中还有宗室朝臣袍服。
  淮南王见状大惊,生怕先帝骸骨也在自己面前被贼人烧毁,眼见火墙阻挡,无法劫走中间的棺椁,他急忙向后下令吹号后撤,慌慌张张地往南逃去。
  天亮时分淮南王逃回自家营地,见往后方偷营的队伍只回来了不到三成,心知对方早有埋伏,直呼“不妙”,果然这一夜的偷营行动激怒了幽燕军,她们在天亮后杀来了一支人马,往官军大营门前射来一支箭,箭上有一片边缘烧得焦黑的明黄色绣金宫绸和一封信,淮南王认得这料子,这是先帝龙袍上的布片,他打开那信,见幽燕军统帅怒斥官军不识抬举,称既然不愿议和那便算了,她们即日抬走梓宫自行处置。
  淮南王看完信后失色顿足,不一时果然有斥候来报,说幽燕军大营门口的祭台撤了,梓宫和其余棺椁已全部被挪走。
  淮南王立刻在帐中写了一封军书,让亲兵快马递送进建康宫,等到这日早朝时众人听闻邓州劫营失败,先帝梓宫被撤走,满朝哗然,小皇帝又坐在龙椅上哭了起来,直言“皇叔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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