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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你说,母亲为何会将我许配这样的人?”
  看着程曜远去的背影,孟霜哽咽着问。
  身后的玉烟不敢明着回她,绕过这个话题,温声劝道:“姑娘,您还是想法子要个孩子要紧,姑爷房中不知羞的太多,指不定被她们先您一步生出子嗣,届时您在程家,在夫人面前就真的没说话的份儿了。”
  当年因为画眠之死,她和云烟都被袁氏遣到恭房倒了一段时间的夜香,云烟不幸被恭房的秃头鲍看上,秃头鲍回去禀了袁氏,袁氏想也未想便同意了。
  不想云烟宁死亦不愿受辱,当天晚上便跳井自尽了。
  若非后来她听到姑娘要出嫁,找准时机去求了姑娘,难保她后来不会遭了秃头鲍的毒手。
  如今在程府的日子虽憋屈,但到底无需担惊受怕,她真心不敢胡乱给孟霜出主意了,顺着袁氏的话说,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孟霜面上挂着泪,自嘲般地笑道:“你说的话,我如何不知?可如今他连我的房门都没踏进过一步,我还能怎样?”
  话音带着几许悲凉,混在满是花香的空气中,玉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
  宴席设在正厅,孟榆和陆修沂刚进门,就见孟洇和江煊礼迎上来:“三姐姐若再不来,我和煊礼就要亲自上门去请了。”
  许久没见孟洇,她一上来便抓着孟榆的手,言语间热络得仿佛彼此从未有过嫌隙。
  孟榆微诧,见孟洇竟少了几分从前的嚣张跋扈,多了几分贤妻良母的模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便怔了下:“既是聚天伦之乐,我若不来,祖母和父亲岂不伤心?”
  一面说着,她一面朝孟砚清和孟老夫人看了眼。
  母子俩见状,丝毫不敢怠慢,立刻笑呵呵地附和。
  饭桌上,众人谈论时,彼此相互附和,好似当日全无嫌隙,吃着吃着,孟榆想起沈姨娘,忽然就没了胃口。
  “父亲,我想回青梨院瞧瞧。”
  众人谈笑间,孟榆倏尔开口。
  席面一度安静下来。
  孟砚清躲开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自你姨娘不在后,青梨院已许久无人居住,加上那儿偏僻了些,府里又抽不出人去打理,如今那儿已是一片荒芜,你去作甚?”
  虽然早知答案,但见这话从孟砚清嘴里说出,孟榆的心还是沉了下:“没关系,我就去看两眼。”
  没等孟砚清阻拦,说着,她便起身往外走,陆修沂自然是立刻跟上。
  “你和他们原就不是一类人,何必非要回来?”瞧出了她的心思,陆修沂边走,边叹了声。
  “那我和你就是一类人了么?”孟榆本就郁闷至极,忽闻他此言,更是被他气得停下脚步,下意识就脱口反问。
  陆修沂被她斥得垂下眉眼,原了然无波的眸光泛起圈圈涟漪。
  孟榆见了,愧怍感顿时涌上心头,她鲜有地叹了句:“对不起,你原是好意劝我,是我说话太冲了。”
  春风拂面,满院鲜花铺在她身后,听到“对不起”三个字,陆修沂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她活得太小小心翼翼。
  “你永远都不必和我说这三个字,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永远都会是你最强大的后盾。”
  男人的眉眼清冽,眸光在看向她时却总是那般温柔,孟榆只觉心底的那面墙似裂了一下。
  可她很清楚,感动不是爱。
  他想要,她没法儿给。
  “走吧!去完青梨院,我想回去了。”沉默了下,孟榆压下满腔心酸,转身就走。
  只是她还没到青梨院大门,一阵荒凉破败的气息便遥遥传来,老旧的木门半敞着,石阶上泛着绿油油的光。
  推开木门,火海后的残垣断壁之景瞬间铺进眼底,满眼望去,皆是疮痍。
  孟榆往前走了两步,卡!脚尖忽然踢到一块烧焦了一半的木板,她捡起来一瞧,上面还残留着一朵梨花的样式,那是她闲时无聊,刻在门口那块木板上的。
  “大火之后,他们莫说修缮,连稍微收拾下都没有,我和阿娘对他们而言就像一个皮球,有用时便抱过来亲近,无用时便一脚踢到角落。”
  木炭染黑了指尖,孟榆仍紧紧握着。
  陆修沂不知如何劝她,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她还是很相似的。
  半晌,孟榆抬手一扔。
  烧焦的木板落回那堆废墟里,发出“砰”的一声,响在空荡荡的青梨院中,回旋出经久不息的余音,如同那些消逝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她转身,抬脚离开。
  回到正厅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孟榆就和陆修沂登上马车回了府。
  ***
  经此一事后,也不知是陆修沂看到孟榆整日待在府中,并未要求出去,才对她放下了防备,还是觉得再锁着她已经没什么意思,三月底的某一日,他忽然就解开了那条金锁链,让人丢到库房的角落。
  解开脚上的金锁链后,孟榆安分地把大夫开的药都喝完,期间还甚至下了个厨。
  只待在府里着实无聊,想到云香园风景秀丽,还有一片宽阔的草坪,她便让人准备两只风筝以及一些糕点,再另外自制两壶桃花酿。
  备好这一切,孟榆亲自到书房请陆修沂。
  “放风筝?”陆修沂正垂首处理着军务,敛了敛眉,未经思量就脱口道,“这是小孩才玩的玩意,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去了。”
  孟榆正等着他这句话,闻言耸耸肩,忙不迭就应了声:“好吧!那我和知眠一起去了,到时你可别说我没叫你。”
  眼见她转身就走,陆修沂动了动唇,可话到了嘴边,又拉不下脸说要去,他忙朝楮泽使了个眼色。
  楮泽一时不知他的指令是何意思,一脸懵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口,只心道你俩拌嘴拉上我干什么。
  看他还傻傻站在原地,陆修沂气不打一处来,立刻伸出腿踹他一脚,皱眉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楮泽这明白他那眼神是何意,忙应声要跟出去,陆修沂又不放心地在身后嘱咐一句:“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若出什么事儿,爷唯你是问。”
  “此事交与我,公子放心便是。”
  楮泽头也不回地应了句,转身就没了影儿。
  书房复归寂静,只窗外偶有几声鸟啼遥遥送入,陆修沂继续垂首想处理军务,可一想到孟榆出了门,一颗心躁得很,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只好起身来回踱了两圈,不想是越走越躁,便唯有来到厨房看了圈。
  “夫人到云香园,可带了什么东西?”
  逡巡一圈,没发现什么东西,陆修沂冷着脸不死心地问。
  陈大娘等人看到陆修沂脸色铁青,面面相觑,以为是孟榆又惹火他了,一时间,当日金锁链之事又浮上心头,众人都没敢说话。
  眼见陆修沂的怒意有愈盛之势,陈大娘见状,踌躇片刻,忙如实禀道:“回将军,夫人带了一盒如意糕、一盒山药茯苓糕和两盒青团,还有,还有两壶夫人自个儿做的桃花醉。”
  突闻孟榆竟做了桃花酿,他登时就脱口厉声道:“夫人还亲自做了桃花酿,你怎么不早些与我说?”
  陈大娘唬了一跳,腿立刻就软了,忙不迭垂首跪下,众人见状,亦纷纷跪了一地。
  “都是老奴的错,还请将军恕罪。”陈大娘颤着身,没敢说是陆修沂之前不曾有过吩咐,忙先认错。
  又瞧他们哗啦啦地跪了一地,陆修沂拧了拧眉,收敛了下脾气,满地不耐地抬抬手:“不是说了么?夫人不喜欢你们跪来跪去的,有事回事,别动不动就跪下。”
  众人闻声,皆松了口气。
  却见陆修沂还未离开,陈大娘绞尽脑汁想问上一句,头顶上空又忽然传来一声轻咳:“那个,夫人做的桃花酿还有么?”
  “……”
  陈大娘倏尔抬头。
  半刻钟后。
  书房内,陆修沂看着面前仅剩一小杯的桃花酿,咽了咽口水,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端起来,一口饮下。
  咽下去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神登时就亮了。
  这杯桃花酿并非如他所想是用桃花和烧酒所制,而是在水中加了桃花、蜂蜜和黎檬子,喝起来不仅带着桃花的清香,口感还很是醇厚,酸酸甜甜的味道直蹿大脑,瞬间就赶走了扰他半日的嗑睡虫,还顺带平复了他那颗躁动不已的心。
  陆修沂端起杯子,还想再喝,谁知杯底空荡荡的,一滴水也倒不出了。
  他有些懊恼地低下头,末了,又朝外喊了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侍立在门口的府卫回:“禀将军,刚过申时一刻。”
  陆修沂算算,孟榆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
  “夫人可有说何时回来?”
  书房里静了片刻,又传来一声询问。
  “回将军,楮大人派人回来说,夫人要待到酉时后。”
  话音刚落,书房复归安静,两个府卫面面相觑,皆有些惊讶,这是他们入府以来,回陆修沂的话最多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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