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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到了浔满楼,宁穗已经在雅间里等着了,还点了她爱吃的菜,孟榆给画宜十两银,让她在外头找个桌子点几样自己爱吃的菜。
  把画宜支开后,她给宁穗斟了杯茶:“你那天二话不说就借兵给我,回去后你哥哥没找你麻烦?”
  “怎么可能没找?”宁穗佯作夸张地道,“险些让我跪祠堂。”
  瞧出了她神情里有故作夸张的成分,孟榆笑了:“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就多说几句好话呗,我哥就我一个妹妹,况他这人嘴硬心软,对着我,他说和做都不是同一回事儿。”宁穗喝了口茶,满不在意地道。
  “那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孟榆单手支着下颌,“思来想去,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你的,要兵没兵,要权没权,这该如何还你?”
  恰在此时,菜亦上桌了。
  宁穗点了一壶酒,是掌柜特意推荐的,听说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她尝了尝,味道一般。
  闻言,她剜了孟榆一眼:“你同我在这儿谦虚什么?你上回不是说在鹤九云乡以酿酒为生么?论经商,我还比不上你,你既要还我这恩情,倒不如送我一坛桃花酒,也就抵了,相比女儿红,我更喜欢桃花酒。”
  “你想喝桃花酒,开春后才有桃花,酿完还要等三个月,起码得到明年夏天才有得喝。”
  宁穗挑挑眉:“好酒不怕等,你什么时候酿好了,我就什么喝。”
  此事倒也简单,孟榆点点头:“罢了,那就依你所言。”
  刚和宁穗吃完午饭,东营就来人禀告,道是营里有人起了争执,打了好一架,副将劝不住,宁简行外出了,并不在上京,宁穗唯有先行离开。
  孟榆结完账,亦和画宜登上马车回府。
  谁知刚走到半路,就被吵吵嚷嚷的人群挡住了去路,跟在马车后的侍卫上前查看,回来禀道:“夫人,是有人昏倒了,巡抚使彭大人恰巧回京,正带人施救。”
  “巡抚使彭大人?”孟榆敛眉思量片刻,又道,“上两月,宜川大雪,压倒了上百间民舍,听闻朝廷派了那位奉公克己的彭昭彭大人去赈灾救济,如今那人可是这位?”
  侍卫恭谨地回:“正是。”
  一边说着,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急呼:“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了?他呼吸很微弱。”
  孟榆闻声,敛了敛眉,顾不得什么掀帘正要下去。
  侍卫见状,忙拦住她:“夫人,此地位于闹市,人多口杂,您还是不要下车的好。”
  “人命关天,我岂能安坐于此?”孟榆疾言厉色斥他,“闪开。”
  侍卫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默默地退到一边,并示意身后的侍卫赶紧罗列两旁,检查周边安全。
  画宜拨开人群,让孟榆得以挤进去。
  孟榆抬眼就见一辆破旧逼仄的马车前,一位穿着绯色朝服,年约五十上下,鬓边略有白须,神清目明的官员正面色焦急地蹲站那位晕倒在地的青年身旁。
  青年侧身躺地,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氅衣,应当是彭昭的,只见唇色发白,显然已不醒人事,孟榆忙上前探了下他的鼻尖,还有轻微呼吸,她立刻朝彭昭道:“先把他平翻过来。”
  彭昭闻言,顾不得问孟榆究竟是不是大夫,便忙和她合力将青年平翻到地面。
  孟榆立刻对他的胸部进行按压。
  人群中忽然有声音响起:“他都昏倒了,这姑娘怎么还按他胸部,这不是要加速他死亡么?”
  “瞧她的穿着,倒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妇人,哪里是大夫?”
  众人闻言,皆反应过来,纷纷指责孟榆:“你到底会不会治病?别回头把人按死了。”
  孟榆充耳不闻,仍用力按压。
  画宜相信孟榆所做必是想救人,闻得那些人的话,着实听不下去,便厉斥:“我家夫人是好心,这才上前施救,哪像你们?只会撂着双手站在旁边,天儿这般冷,都人躺地上了,也不见得你们解下的外衫给他垫一垫,净会搁旁边说风凉话。”
  “你个小蹄子,骂什么呢?”有人脾气火爆,听到画宜的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嚷嚷,“我们是没帮忙,但我们起码也存着坏心,明明人都昏倒了,她还把他往死里按。”
  “你……”
  知眠被那男人一句话气得脸色通红。
  彭昭见帮不上孟榆什么忙,又听到周围吵吵嚷嚷,忙上前好言劝解:“各位别吵了,我相信这位夫人是好心,大庭广众之下,必不会害了这位兄弟。”
  彭昭声名在外,在百姓心中素来都是高风亮节、大公无私的清官,此时经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止住嘴,但望向孟榆的脸上仍是不屑和鄙夷。
  孟榆满心只顾着救人,完全听不见围观的人说了什么,她按得额上沁出丝丝冷汗,直到力气即将耗尽,青年忽地“噗”一声,竟缓缓睁开了眼。
  众人惊得瞪大了眼,一时间都觉难以置信。
  恰在此时,大夫拎着药箱也匆匆赶了过来,稍一把脉,再一施针,青年已经恢复神智,能稍稍站稳了。
  大夫收好药箱,连连叹道:“所幸有这位夫人及时按压胸部施救,这位兄弟才不致于失了性命,若错此时机,只怕神仙亦无力回天了。”
  鄙夷的人群这方讪讪地收起目光,画宜睨了他们一眼,抬头挺胸,觉得无比自豪。
  彭昭倒不觉出奇,他涉猎书籍极多,此时才突然想起曾看过的书,再结合孟榆的手法,便大致了解了,忙向她拢拳致谢:“在下替这位兄弟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孟榆伸手要扶起,又忽觉侍卫的目光正朝她这边袭来,葱白般的五指就堪堪停在半空:“大人不必客气,人命关天,这是应当。”
  彭昭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怀远将军府马车的凌霄花铃铛,再看眼前人穿着,立刻便猜出了孟榆是何许人,却仍佯作不知地问:“不知夫人是?”
  孟榆垂眉:“妾身的夫君乃怀远将军陆修沂。”
  彭昭闻言,立刻拢拳:“听闻怀远将军骁勇善战,想不到夫人亦是宅心仁厚之人。”
  “彭大人过奖了,”孟榆微微颔首,见侍卫眼神催促,便随意寻了个借口,“妾身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彭昭点点头,目送孟榆登上马车远去,自己这才坐上那辆破旧逼仄,帘子又漏风的马车回府。
  ***
  知眠爱吃浔满楼的荷叶烩珍珠,孟榆特意打包了一份回来,让画宜给她送去。
  将近年尾,军营里事儿多,陆修沂时常是用完早饭就出门,辰时后才回来。
  午后雪又大了,窗外寒风呼啸,刮在脸上似刀一般疼。
  孟榆忽然想起今儿早起时陆修沂的脸干得皲裂了一块,她便让画宜将柜子里的那盒玉竹玫瑰乳膏拿出来,让府里的侍卫送到西营。
  吩咐完,她才安心地歇了个午觉。
  哪知刚醒,曹管家就来禀告:“夫人,孟大人来了。”
  孟榆放下手里的茶盏,下意识脱口:“孟大人?哪位孟大人?”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问,曹管家怔了下,忙垂首回:“是秘书少监孟砚清孟大人。”
  话音刚落,孟榆摸着茶盏把手顿了顿。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再听见竟恍如隔世。
  “他在哪儿?”
  她重新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温暖,流入心间时,稍稍化融了那颗冷硬的心。
  “在前厅候着呢。”
  孟榆当即起身,带着画宜并另外两个婢女来到前厅,一进门,就见孟砚清端坐主位,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她眸光一沉,却仍不动声色地寒声喊了句:“父亲贵人事忙,怎今儿有空过来了?”
  闻言,孟砚清掀起眼皮,见来人是孟榆,仍喝了口茶后,才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冷着脸道:“你回来这么久也不家去拜见祖母,我还以为你当我这个父亲不存在了呢。”
  “自小父亲虽没贴身照料过我,但好歹出钱养我一场,我怎会当您不存在呢?”孟榆大喇喇地在他左边的主位坐下。
  孟砚清皱了皱眉,重重地放下茶盏。
  啪!
  茶盏敲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满溢的茶水溢出些许,孟砚清偏头瞧她,“啧”了声,语调极为恼火:“怎的?你如今能和你父亲平起平坐了?”
  孟榆没立即回他,反而微微一笑,偏头朝侍立在旁的曹管家问了句:“曹管家,这是哪儿?”
  曹管家一怔,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垂首恭声道:“回夫人,这儿是怀远将军府。”
  孟榆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问:“那我是谁?”
  “您是将军夫人,这府里的当家主母。”
  孟榆这方偏头,落到孟砚清身上的目光冷到极致:“父亲,您听懂了么?”
  见孟砚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一字一句地继而道:“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您说我该不该坐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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