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更何况,还有……堕胎。
“艹……”,严策衍烦躁又气极地拧着自己的头皮,过往的回忆如洪水猛兽般不受控制涌上,在他的脑海中一帧帧回放……
是强迫。
七年前的那场终身标记,
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自己单方面对颜惓的奸/污。
可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七年后还恬不知耻地咆哮着、质问着、强硬地逼迫着颜惓——“那个alpha是谁?”
一看到那道手术疤,就嫉妒得发狂,粗暴地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颜惓身上。
甚至当他把颜惓强制地绑在床头……心中油然而生的,都是“报复”的阴暗快感——“颜惓,哪怕下地狱,你都得和我一起。”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无尽的悔恨,如当头一棒猛然袭来,严策衍从脚底至头皮逐渐攀上一股窒息般的寒意。
这寒意,后知后觉、浸透骨髓。
“是我。”
“从来都是我。”
——嘴上说着什么“爱”到快死了。
却每次都……将颜惓伤害得最“彻底”。
第72章 逐心游戏
颜惓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的梦。
梦境的开头, 是已经在记忆中褪色发黄的童年。
那时颜惓住在白沙街尽头拐角,正数第一栋筒子楼,倒数第二层的最后一间。
“一、二、一”,13岁的颜惓总需要念念叨叨, 竖着手指头一排排数生锈破败的防盗铁窗, 然后才能找到自己家在哪儿。
颜惓当然不是一个笨小孩。相反, 他极其聪明。一个晚上就轻而易举地就从地下黑市里“赚”了盆满钵满。
那群的冤大头们, 裤腰带里富得流油的、脑子却蠢得不行。那么明晃晃的“出千”都看不出来, 还一个劲儿地下注。
自以为“胜券在握”放手一搏, 最后当然是赔得个底裤都不剩。
“白给”到这个份上了, 简直上赶着给颜惓送钱。颜惓不“笑纳”都不行。
找准了自己家, 颜惓一边走楼梯,一边手指熟络地数钞票。“簌、簌——”摩擦声快速地在狭窄的楼道里激荡开。
数完钱了颜惓有些恼地啧了声:“上头庄家又吞我钱。”
颜惓走到倒数第三层,天还是蒙蒙亮。
白沙街的筒子楼鳞次栉比, 挤挤挨挨。灯光更是如豆的似的, 一点一点,微弱又稠密, 乱成一锅粥。
楼道里墙壁斑驳发霉, 表皮大片脱落,露出内里的红砖或水泥。
“咔哒——”声落下, 钥匙螺旋用力的拧开了笨重的门锁。颜惓小心翼翼地半扒开门,谨慎地往里张望——
室内简单陈列的一张小茶几, 旁边的矮沙发上潦草的倒着一团瘦削细长的影子。女人纤薄的手臂从满是褶皱的毯子里伸出来,肤色冷白得像死了一样。
“骨碌碌——”一次性注射针头从茶几上滚下来……馥郁到粘腻的月季花香气充斥着整个客厅。
又是这样……颜惓心里浮起一层苦涩:他倒希望吴映雪能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叉着腰把自己“抓包”。
总好过这样可怜又狼狈地躺在沙发上。
“傻子……”颜惓微蹙着眉,看向吴映雪的目光满是疼惜。
“这么睡真的舒服吗。”颜惓将俯趴着沉沉昏睡过去的吴映雪翻了个面,将她的四肢摆成舒服平躺的姿势。
从卫生间里接了温水, 颜惓打湿了毛巾拧紧,贴着吴映雪被汗液打湿的鬓角细细地擦:“怎么老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哪怕现在气色状态都糟糕得不行,也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温婉的脸部轮廓因为岁月的沉淀而更显韵味,高挺的鼻梁与微微凹陷的脸颊相称在一起,生出了梨花碧玉的美。
颜惓十成十的漂亮,也全来自这个女人。如出一辙的优越骨相,高挺的鼻梁、流畅的面部曲线……
到底青出于蓝,更胜于蓝。颜惓锐利的眼角和下颌线条,比起妈妈清纯柔和的长相,更多了妖冶的攻击性美感。
“唔……哼……”轻柔的擦拭过程中,吴映雪的眉头仍然紧锁着,难受地发出几声破碎的呜咽:“疼……疼。”
颜惓深深地叹了口气,手指的动作更加轻柔了几分,好像连同女人身上的痛苦都一同共情了:“很难受吧。”
被终生标记后的omega,一但脱离的alpha的信息素安抚。就会陷入痛苦不堪的戒断反应,特别是发情期……
腺体红肿发痒,浑身上下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信息素标记会钻进每一寸皮肉里,野蛮而无耻叫嚣着需要安抚。
大脑中枢在信息素本能操控下,溃败得这样彻底。
发情期的omega如野兽一般丧失了理智,不顾一切地靠近alpha信息素源。用开水烫、玻璃渣碾、拿炭火烧……
丧失了一切尊严,omega像狗一样爬都要爬到对象alpha的脚边——这时的他们很难称得上是人。
只是一团发/情的烂肉而已。
“都这个鬼样子了,那就去把标记洗了啊……”颜惓给吴映雪擦拭完,低声着将那些废弃的注射器密封好。
然后熟络地从沙发最底下抽出一个盒子,将凌乱拆开的药物瓶盖拧紧,连同剩下的试剂一起整齐放进去。
盒子上大大地印rx管控药物logo,写着“omega特效抑制剂 / 非发情期慎用”。
“宁愿打这种违禁药抑制剂,留下一堆后遗症,也要留着他的标记吗?”
“你就这么爱他?”颜惓紧蹙着眉,怒其不争的语气,目光却是满溢出来的疼惜:
“那他爱你吗?他要真爱你,会把我们俩个扔在这儿自生自灭吗?会这么多年了无音讯吗?”
“他……他是有苦衷的。”静静躺着的吴映雪突然睁开了眼。
岁月从来不败美人。
特别是吴映雪那双眼睛——几乎没有老。
眼睛轮廓似柳叶,长而优美。眼珠瞳色很淡,像覆着一层清露,楚楚而可怜。
说话时的嗓子也柔得能掐出水来:“惓惓,你没看到,我生下你后他有多高兴……他是爱我的,他也爱你……”
“只是、只是他身不由己。”
“你不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你爸爸、他、他很厉害的……”
提到那个男人,吴映雪语调不自觉拔高了些,尖细的嗓子被扭曲得变了形。
吴映雪紧紧抱着颜惓的肩膀。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漂泊无依的生活里找到唯一的支点。
“所以,惓惓,你乖一点,不要再出去乱跑了好不好。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我怎么办啊?”
“惓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再多忍耐一会儿,他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很快”、“马上”、“再过段时间”……翻来翻去就这几句车轱辘话,颜惓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早就不相信了。
“妈,从小到大这句话你都说了一万遍了。”颜惓有些无奈:“这都说了13年了。”
颜惓生下来就住在白沙街。对他来说,世界就是肮脏的筒子楼,和歪斜电线杆划出来的那巴掌大的天空。
他和妈妈就像两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蛰伏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颜惓不知道妈妈在害怕些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躲起来”。
“这次是真的!马上……马上。马上你就会有名正言顺的爸爸了。”吴映雪高亢的语调急转直泣,抿着薄唇,眼眶顿时沁满了细密的泪珠。
颜惓没由来地从胸腔升腾起来一股怨气,冷冷地甩开了吴映雪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没有爸爸。”
“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他……我凭什么跟他姓颜?你叫吴映雪,我应该姓吴。”
“天下哪有爸爸会把孩子扔一边不管的。
这里乱成什么样,让我们俩自生自灭吗?”
“我要是真有爸爸,那应该是一家人住在安全舒适的房子里生活。而不是在这儿提心吊胆,害怕哪天被一枪子嘣了脑袋……”
“我就没必要去黑市鬼混,赚钱给家里买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你的抑制剂特效药,我也能去……”
颜惓指节攥紧了口袋里那卷沾着油腻污垢的钞票,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我也能去上学。”
“我、我……”吴映雪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顿时无话可说了。
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大人怎么会不懂呢……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过现在,连那层虚幻的泡沫都被轻易戳破了。所以,吴映雪眼底无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怀疑的慌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惓惓,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