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后来马涛找他到, 说只要帮他办件事, 这笔债就一笔勾销。他鬼迷心窍答应了,之后就按照马涛给的时间和路线,在那个路口等着沈砚舟的车。
消息一出, 圈内震动。几乎同时, 俞盼在威尼斯获奖的消息也在国内炸开了锅。
媒体争相报道,翻来覆去用的却只有他站在领奖台上的那段影像,再挖不出更多东西。
有家挺有分量的报社不死心,连着打好几次电话到俞盼工作室, 想做个专访, 结果都被客气回绝了。
好些制片公司也想联系俞盼合作, 却压根找不着人,一来二去, 就有几个所谓的大导和制片人在采访里阴阳怪气, 说什么“新人气盛”、“眼光高瞧不上人”。
也有人想从投资方下手给他施压,结果一查,人家这电影是实打实的自费拍摄, 压根不靠别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然而这些新闻俞盼一点儿都不关心。
沈砚舟醒来后,漫长的恢复期才算真正开始。俞盼停掉了所有工作, 每天都守在医院。
他们好像一夜之间就切换了角色,从前都是沈砚舟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现在换他来照顾沈砚舟。
他跟着护工学怎么给人擦身、按摩,防止生褥疮。沈砚舟肋骨和腿骨都伤着,不能动,俞盼就成了他的手和脚,递水,喂饭,调整床铺,什么都干。
一开始难免手忙脚乱,但他始终抿着嘴一声不吭,一遍遍练习,直到做得有模有样。
医生来看过几次,建议等沈砚舟情况再稳定些,可以考虑去美国华盛顿一家顶尖的康复中心,那边的设备和技术都更先进。
俞盼一听这话,立马就开始查资料,办手续,又联系林思远帮忙打点,把所有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沈砚舟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心里头又暖又疼。他的盼盼是该长大,可他一点儿也不希望是用这种方式逼着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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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这么严重的车祸。
好在沈砚舟算是万幸,头部虽然撞得不轻,但恢复得挺好,肋骨骨折,好在没碎骨插进肺里,位置也还算正,医生选择了保守治疗,固定起来让它自己长好。
在医院躺满三周后,沈砚舟终于通过评估,医生说可以坐飞机了。出国的时间定在十月八号,国庆假期后。
俞盼不想让沈砚舟操一点心,定下日子就开始收拾行李,直接把东西都搬到医院,打算到时候从医院直奔机场。
虽然已经请好了国外的翻译,俞盼还是翻出了英语书,一有空就捧着读。
他心里总怕,万一在国外沈砚舟有点什么不舒服,自己连跟医生说明白事情这点都做不到。
谭明听说他们要出国,来得更勤了。
“公司有我和思远盯着呢,”他坐在病床边跟沈砚舟打包票,“你就安安心心在那边把伤养好了,等你回来,有的是事儿让你忙昂。”
沈砚舟没接话,谭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马家这回算是完了,那混账东西一进去,他老爹当场就中风进了医院……”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才发现沈砚舟压根没在听,眼神全落在茶几边上低头削苹果的俞盼身上,那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谭明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怎么形容沈砚舟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跟老爹看儿子似的。
他“嘶”地吸了口气,觉得牙根有点酸。
沈砚舟被他这动静拉回神,“你刚说到哪儿了?”
谭明乐了,笑着笑着忽然问:“你俩在一块儿都多少年了?就不腻得慌?”
他这些年也处过几个对象,都没长性,最久的也就半年,不是嫌他忙,就是嫌他不会说话,难伺候得很。
“腻什么?”俞盼这时端着切好的苹果过来,插了一块递给沈砚舟,“吃点水果。”
谭明也戳了一块扔嘴里,“羡慕你们呗。”
“羡慕什么?”
“还能是啥,感情啊。”谭明说,“给传授传授经验,咋能处这么久的?”
俞盼也是知道谭明谈的那几段,他跟沈砚舟对视一眼,才开口:“明哥,我感觉你是不是对‘爱情’这事儿有点误解?”
谭明一愣,“这还能有什么误解?爱情不就是你爱我我爱你,爱来爱去的。”
“你看啊,我每回谈恋爱,要钱给钱,想玩就带她去玩,除了星星没摘下来,啥没满足?我一忙工作没空陪,就说感觉不到我爱她,这还不叫爱?”谭明挠挠头,自己也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
俞盼和沈砚舟默契地都没接话,只是摇了摇头。
谭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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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日子越来越近,沈砚舟的伤也一天天见好,已经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了,俞盼也慢慢松了口气。
沈砚舟抬手捏捏他的下巴,眉头微蹙。俞盼的脸蛋以前总是带着点软乎乎的肉感,现在摸着却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虽然气色比之前好了些,沈砚舟还是心疼得不行,“要多吃点了。”
俞盼皱皱鼻子,有点委屈,“我已经很努力在吃了。”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沈砚舟出事后,他现在看见肉就有点反胃。
那天医院把沈砚舟换下来的血衣装袋给他,他鬼使神神带回家,放进盆里想洗掉那些血迹。
不知道沈砚舟当时流了多少血,他倒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一边搓洗,一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这事儿他没告诉沈砚舟,但从那天起,他对吃肉就提不起兴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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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沈砚舟醒来,一抬手,发现无名指上多了个闪着银光的圈儿。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陪护床上还睡着的俞盼。
这段时间,俞盼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今天他是被沈砚舟讲电话的声音吵醒的,睁眼正好看到沈砚舟放下手机。
“你怎么自己坐起来了?”俞盼皱着眉起身,“也不叫我一声。”
说着就下床走过来。
沈砚舟抬起手,“早上醒来,发现多了个小玩意儿。”
俞盼“嗯”了一声,耳朵尖儿蹭蹭蹭地红了。
沈砚舟见状,也不再逗他,稍稍用力,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坐下,轻声问:“什么时候买的?”
俞盼很小心地挨着他坐下,生生怕碰到沈砚舟的伤处,小声解释:“本来……是想在威尼斯给你的……”
沈砚舟沉默片刻,低声道:“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俞盼立刻瞪他,“不用你道歉。”
“该道歉的。”沈砚舟说,是他当初处理马涛的事不够彻底,才留下后患,让他的盼盼担惊受怕,瘦了这么多。
俞盼哼了一声,没再跟他争。伤员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索性拿起床头的英语书,小声读了起来。
沈砚舟因为之前做生意,英语练得不错,也时常用着,没怎么废,他一边安静转着手上的戒指,一边还能时不时纠正一下俞盼的发音。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敲响了。
俞盼看了眼钟,还没到查房时间,以为是家里阿姨送早饭来了,随口应了声:“请进。”
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一位穿着西装,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俞盼一下从床上下来,看了看沈砚舟,“这位是?”
“沈先生。”男人恭敬地打招呼。
“曾律师,请坐。”沈砚舟微微颔首,示意他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曾律师坐下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沈砚舟:“沈先生,您吩咐带的文件带来了。”
沈砚舟接过来,转而温和地对俞盼说:“盼盼,来,在这里签个名。”
俞盼本来以为他们要谈正事,自己该回避一下,没想到沈砚舟会叫他签名。
他疑惑地接过文件,当“遗产分配协议”那几个加粗的黑字撞进眼里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再往下看,条款清晰地写着:一旦沈砚舟身故,其名下所有财产,包括公司股权、不动产、资金,全部无条件由俞盼一人继承。
俞盼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掉下来。
沈砚舟对曾律师使了个眼色,律师会意,安静地退了出去。
“沈砚舟!”俞盼连名带姓地喊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文件用力拍在病床的餐板上,“你……你就这么咒自己吗!?”
这些文件是在俞盼读研究生时就备好了,只是沈砚舟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见俞盼情绪激动,沈砚舟伸手把他拉回床边坐着,搂住他的腰,“宝宝,我不是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