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吴崇之眉头拧得死紧:“爸!妈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文君的病情这几年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已经稳定了很多,偶尔情绪激动,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控过。
好不容易将精疲力尽、渐渐安静下来的苏文君重新安顿到床上,吴泽文看着儿子,沉沉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了,他只好将这段时间如何找到俞盼,以及昨天贸然去相认却把事情搞砸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吴崇之听完,只觉得一股火直冲头顶,“你们就这么直接冲上去认亲了!?连个缓冲都没有?”
“我……我是他亲生父亲啊。”吴泽文被儿子质问得有些恼火,“再说,当初要不是你奶奶逼着我们,我们怎么会把你哥送走?我们也是不得已……”
“不是自愿的又怎么样?”吴崇之怒道,“你们当时反抗了吗?尽力了吗?爸,你那时候也不是十几岁的人了,什么事都听奶奶的?现在搞成这样,难道不是你们自己种下的因?”
吴崇之越说越气,“爸你总是这样,遇到问题要么逃避,要么就当看不见,等到事情无法收拾了,又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放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吴泽文本以为儿子会理解他们寻子的苦心,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通指责。
他气得瞪大了眼睛,“当初要不是因为有了你,你妈身体不好,我们也不会把你哥交给你奶奶照顾!现在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空气像是凝固了,只剩下苏文君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吴崇之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嗤笑道:“是,怪我,怪我不合时宜地来到这个世上。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我哥的,至少他不用在这种家庭里长大。”
“这种家庭?”吴泽文被他的话彻底激怒,猛地站起来,“我缺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从小到大,要什么我没满足你?就连你上大学非要选什么物理系,我说过一个不字吗?”
“是,你什么都没说。”吴崇之已经懒得和他爸争吵了,“那你就好好守着你那个学文学的儿子,等着他哪天原谅你们吧,不过……”
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按照爸您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他原谅你这种事估计只有在梦里会发生吧?”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在了吴崇之的侧脸上。
吴泽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我让你读这么多书,就是让你学成这样,回来指责你老子的!?”
脸上火辣辣地疼,吴崇之偏着头,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腮帮,“总好过爸你读了半辈子书,却连最基本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清。”
“混账东西!你给我滚!滚出去!”吴泽文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房门怒吼。
吴崇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临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爸,有空您自己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回应他的,是身后房间里桌子被狠狠踹翻的巨响。
上午八点,李秀兰医师准时赶到。
一进卧室,看到被布带缚着手腕,躺在床上的苏文君,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吴泽文憔悴地坐在床边,将妻子昨天发病服药后睡下,到清晨突然再度发狂的事情说了一遍。
此时的苏文君已经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床顶流泪。
李秀兰上前仔细检查了她的手腕和身体,确认没有造成新的皮外伤,这才小心地将布条解开。
“前几日她还和我约了时间复诊,当时听着她电话里声音,状态挺稳定的,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李秀兰温和地问。
吴泽文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说:“李医师,不瞒您说……我们找到那个孩子了,十几年前走失的那个大儿子。”
李秀兰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就是……吴太太心病根源的那个孩子?”
她去年才从老师那接手这个病人,知道她的心结就在于当年走失的长子。按理说,找到孩子是天大的喜事,怎么病情反而加重了?
“对,”吴泽文艰难地点点头,“只是那孩子现在不肯认我们,他很抗拒。”
“原来如此……”李秀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吴先生,我之前就反复说过,尊夫人的问题,根源在于心结。我们医生能做的,只是辅助和疏导,最关键的是她自己要想开,要放下,要学会与自己和解,放过自己。”
“我夫人的心病,李医师您是知道的。”吴泽文苦笑,“现在心药是找到了,可这药……它不肯入口啊。”
李秀兰思考了下,说:“吴先生,孩子抗拒,这是非常正常的反应,您想想,那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成年,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活和世界。如果现在突然出现两个人,自称是他的亲生父母,要打破他现有的平静,他会怎么想?”
吴泽文不说话。
李秀兰继续道:“他会感到困惑,害怕,甚至愤怒,这跟他知不知道你们是亲生父母,没有必然关系,因为他和你们……没有感情基础。”
吴泽文继续沉默着,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
李秀兰继续耐心道:“而且人和人是不同的,或许在你看来,骨肉相认是天经地义,但对他而言,他已经习惯了现有的生活,有了他认可的家人。”
不知怎的,吴泽文听完她的话,突然就想起了沈砚舟当时说的“慢慢来”这件事,他当时只觉得是推脱,此刻却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可是…我们是他的亲生父母啊……”吴泽文喃喃道,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李秀兰微微笑了笑,“是,血缘是无法改变的,但感情是需要时间和相处来培养的,没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突然要求他全盘接受,这本身就不太现实。”
“那我们该怎么办?”吴泽文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对那孩子。”
“是想缓和关系吗?”李秀兰问,“我的建议是不要急于求成,也可以先像认识一位新朋友那样,慢慢来,保持适当的距离和尊重,让他感受到你们的诚意,而不是压迫感。”
“是……李医师吗?”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苏文君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稍微挣脱出来一些,虚弱地开口。
“哎,是我。”李秀兰俯身过去,“吴太太,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问诊结束后,李秀兰准备离开,吴泽文送她到门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秀兰察觉到他的异样,主动开口:“吴先生,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问我?”
吴泽文踌躇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李医师,如果,如果我们想跟那孩子道个歉,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李秀兰看着眼前这个面露挣扎的男人,心里叹了口气,“吴先生,道歉最重要的是诚意和尊重,既然孩子现在抗拒见面,强行面对面可能适得其反,或许可以从一封真诚的信开始?”
“信?”吴泽文愣了一下。
“对,”李秀兰点点头,“把你们想说的话,最重要的是尊重他现在的选择,不要强迫他回应,让他知道,你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按照他的节奏来。”
吴泽文沉默着消化这个建议,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李医师。”
送走李医师,吴泽文回到书房,关上门,在书桌前坐了许久。
-
另一边,俞盼和沈砚舟的小家。
第二天是周末,沈砚舟推掉了所有应酬在家陪俞盼。
两人睡到自然醒,一起做了顿简单的早午餐。
下午,俞盼突发奇想,要教沈砚舟玩他最近很喜欢的一个双人游戏。
沈砚舟对这种游戏一窍不通,手柄拿得别扭,操作起来人物磕磕绊绊,逗得俞盼笑得不行。
“哥!你好笨啊!往左跳!左边!”俞盼急得直拍沙发,恨不得上手帮他按。
沈砚舟看着屏幕上再次掉落悬崖的小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比谈合同难多了。”
话虽这么说,沈砚舟却没放下手柄,由着俞盼在旁边指挥,玩累了,两人就靠在一起,随便停在一个频道森*晚*整*理,看电视剧,看广告。
俞盼坐在沈砚舟两腿中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沈砚舟睡衣上的扣子。
“哥,”他忽然小声说,“其实我还有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