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俞盼犹豫了一会儿,趁沈砚舟和谭明说话的间隙,悄悄站起身,走过去捡起那个纸团,也朝着屋里去了。
沈砚舟注意到他的动作,视线追随了他一瞬,谭明刚要开口说什么,被沈砚舟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
俞盼轻手轻脚地走到屋门口,看见谭白正背对着门,趴在吃饭的方桌上,桌上摊着一本字典,嘴里还不耐烦地嘀嘀咕咕咒骂着什么。
他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去,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开口:“那个……”
谭白正烦着呢,听到声音猛地回头,见是俞盼,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语气依然冲:“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啊?”
说完,下意识用胳膊挡住桌上的纸。
俞盼连忙摆手,声音更小了,“不是……我不是,故意,盯着看的,对不起!”
谭白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就道歉了,怒气僵在脸上,片刻后,有些不自然地扭回头,含糊地说,“行了,知道了。”
说完,他又抓起笔,对着字典和保证书较劲儿。过了一会儿,谭白再次烦躁地扔下笔回头,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不走?”
俞盼抬起握着纸团的手,小声说:“你可以,先把这上面的,错字改过来,吗?”
怕谭白更生气,俞盼又急忙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只是,不习惯,看错字,没有觉得,你不认字,的意思。”
谭白:“……”
屋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谭白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刚想吼一句“关你屁事”。
可对上俞盼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那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
俞盼见他脸色愈发难看,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小步,“就…改十几个字,很…很快的。”
十几个字?很快的?
谭白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最终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一把夺过那个纸团,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啰嗦!”
说完,他回到桌前,重重坐回凳子上,动作粗暴地翻开字典,开始极其不耐烦地找字儿。
俞盼见他虽然态度不是很好,但总算开始查字典改错字了,微微松了口气。
他没离开,也没再靠近,就站在谭白斜后方,看着谭白跟字典较劲。
过了会儿,谭白对着某个字又卡壳了,烦躁地“啧”了一声,把字典推得远了些,使劲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俞盼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提示道:“承字,是三横,不是两横。”
谭白动作一顿,抬头瞪他。
俞盼立刻抿紧嘴唇,垂下眼帘,不敢再说。
谭白瞪了他几秒,意外地没有发火,只是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的‘保正书’,找到那个‘承’字,果真跟俞盼说的一样,自己只写了两横。
他抿着嘴,翻开字典,找到“承”字那页,对照着组词,确认自己写错了,这才闷不吭声地把字改过来。
改完,谭白又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多事。”
俞盼听到了,但见他改正了,眼睛微微弯了一下,没再接话。
接下来的时间,俞盼和谭白之间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模式——
谭白憋着气跟保证书和字典死磕,偶尔遇到不确定的字或者写错的,会不耐烦的弄出点动静。
俞盼就站在边上,像个人形纠错机。在谭白卡壳或者又写错一些字时,小声提示一下偏旁或者结构。
谭白大部分时候会瞪他一眼,但最终还是会别别扭扭地照做去查改。
两人的交流几乎全靠眼神,语气词和简短的词语,效率谈不上多高,但那份皱巴巴的‘保正书’上的错别字,的确在一个个地减少。
……
屋外,沈砚舟和谭明其实一直分身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谭明起初是怕谭白犯浑欺负俞盼,想过去看看,被沈砚舟拦下了。
隔了好一会儿,屋里也没传出争吵打闹声,谭明又有点不放心,怀疑是不是出了别的问题,最终忍不住拉着沈砚舟悄声走到正屋门口。
然而映入谭明眼里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画面。
只见谭白还在坐在桌前写保证书,但看起来没有进屋前那股怒气了,现在正握着笔,在纸上涂涂写写。
而俞盼则站在他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微微弯着腰,指着纸上的字,认真地说:“这个‘已’字出头了,自己的己,不出头,这个是,已经的‘已’。”
谭白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眉头习惯性地皱起,脸上的表情仍是不耐烦,但还是把那个写错的字给涂掉,在上边写了一个正确的己。
谭明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那个一点就炸的弟弟,竟然让人教他改错别字了!?
虽然那脸色还是臭得像别人欠他八百块钱一样……
沈砚舟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是微微一动,他转向身旁一脸惊愕的谭明,开口:“既然你不放心你弟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如直接把他一起带到澜洲?学校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解决。”
谭明一听,回过神,视线再次落在那两个看似格格不入,此刻却意外和谐相处的人身上。
他心里快速盘算着,看着谭白那难得安静学习的侧影,再想到沈砚舟跟他说的事……
好像……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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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嗯,盼盼开始交朋友了[猫头][三花猫头][猫头][三花猫头][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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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动标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木兰诗》
第34章
最后还是谭白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人, 他像被针扎一样瞬间绷直了身子,脸上带着被抓包的窘迫,“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写东西啊!”
谭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走过去瞥了一眼那依旧惨不忍睹的保证书, “写个保证书跟要你命似的, 还好意思说,赶紧写你的!”
俞盼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沈砚舟, 默默站直了身子。
沈砚舟倒是神色如常, 仿佛只是路过,看了看俞盼和谭白,对谭明道:“让他先专心写着, 我们外面聊?”
“行。”谭明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丢下一句“你继续写”,才和沈砚舟一前一后地走回院子。
中午,俞盼和沈砚舟留在谭明家吃了顿饭,桌上清清淡淡几个家常小炒, 不像昨晚的大鱼大肉, 同时也没有了酒。
谭白吃得飞快, 几乎一直埋头扒饭,菜都没夹几筷子, 吃完碗一放就溜回自己房里了, 全程没敢正眼看俞盼。
饭后又坐着喝了几杯茶,聊了聊澜洲那边的大致情况,沈砚舟见时间差不多, 便起身说回去了。
谭明送他们到院门口,神色比刚才认真了许多,“你说的那事儿, 我晚上再跟我弟好好商量商量,不管成不成,明天一早我都去给你个准信儿,行不?”
“行,”沈砚舟点头,“不急。”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澜洲?”谭明又问。
“明天中午走。”沈砚舟答。
“明天中午就走?这么赶?”谭明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也行,那我明早肯定去找你。”
“好。”
回去路上,俞盼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着沈砚舟的腰,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谭大哥他们也要去澜洲吗?”
“说不准,看他们自己的决定。”沈砚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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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他们是中午就要出发,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没多久,老太太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灶台上炖着汤,锅里炒着菜,打算让他们吃了午饭再走。
“你们得坐这么久的车,路上也没什么合胃口的东西吃,得多吃点垫垫。”老太太一边说着,手里利落地给烫好的鸡拔毛。
她本来还想杀几只鸡煮熟了,再装几大坛子自家做的酱菜让俞盼他们一块带走。
沈砚舟好说歹说才劝住,说坐飞机不让带这些,而且现在天气热,这些东西捂久了就不新鲜了,到时候不能吃反而浪费。
老太太这才作罢,但还是执意要在他们离开前好好吃一顿她做的饭。
这大抵是天下长辈们的通病,总想把最好的吃食塞给即将远行的孩子。
俞盼看着老太太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以前沈砚舟上高中住校时,每周五回家和周日返校的那两顿饭,总是格外丰盛。
不是说沈砚舟不在家,他和沈叔沈婶他们在家就吃得不好的意思,而是那两顿特别好吃,菜也多,零嘴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