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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走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杨宁婉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来,她脸色惨白,连看都没看林随然一眼,陈慎在旁边扶着她。
  医生刚好在此刻走了出来,“家属,谁是家属?”
  “我是!我儿子怎么样了?”杨宁婉焦急地上前问道。
  “病人情况不好,出血量太大,需要转icu,家属在知情单上签字吧。”
  杨宁婉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陈礼谨在icu整整住了一个礼拜才脱离危险。林随然每天都会和崔悦一起来看他,他会帮他整理好所有的试卷和课堂笔记,带上陈礼谨最爱吃的零食,草莓味的饼干,还有一个个小巧的星球杯,他总想着,也许阿谨哪天突然就醒了。
  陈礼谨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各种维持他生命的仪器淹没。他本来就瘦,现在更白得像是要融入病床里。林随然不敢眨眼,生怕一动陈礼谨就会消失。
  “医生说,礼谨的大脑可能会受影响,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
  身后传来杨宁婉的声音,林随然回头看向她。
  杨宁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她的脸因为连续几日的熬夜显得格外憔悴,他从来没有见过杨阿姨这么脆弱的样子。
  大脑受影响?林随然面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这几日总是出现的耳鸣又尖锐地回响在他脑子里,他张了张嘴,却只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杨阿姨,对不起......”
  “阿然。”杨宁婉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这几天麻烦你了,你先回家吧,这里有大人在就好。”
  林随然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睛也变得酸胀胀的。但是他这个罪魁祸首甚至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他的妈妈崔悦跟了出来,轻轻拉住他的手。
  “阿然,”崔悦叹了口气,接着说,“警察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司机醉酒驾驶冲到了巷子里,才撞到了......”
  林随然眼泪终于砸了下来。积蓄了整整一周的恐惧和自责在这一刻达到极限,他整个人被汹涌的泪水和无法摆脱的负罪感淹没。
  “是我的错......”他哭着说,“是我害了他......”
  崔悦用力抱住了他。陈礼谨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同样难过得无以复加。
  林随然在她怀里发抖,哭得撕心裂肺。
  “他会好起来的。”她说,“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在所有人日复一日焦急的等待中,陈礼谨终于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可林随然站在病房门口,他不敢进去。
  陈礼谨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细软的发丝贴在他苍白的额头上。他在这些天迅速消瘦下去,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圆脸瘦得只剩尖尖的下巴。
  他看到陈礼谨茫然地环顾四周,他像个新生儿一般,眼神里充满了对世界的迷茫。
  他问杨宁婉和陈慎,“你们是谁?”
  林随然的心跳几乎快要停止运转。
  杨宁婉在旁边哭得难以自抑,陈慎颤抖着和他解释,可陈礼谨的表情依旧困惑。他的目光又开始四处搜寻,无意间扫向门口,和林随然对上了视线。
  林随然一动不动,他一点都不敢呼吸。
  下一秒,陈礼谨移开了目光,面部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
  他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随然站在门外,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不断滚落下来。他努力地抬着手擦掉,却怎么也擦不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资格出现在陈礼谨面前了。
  林家和陈家几乎把能找到的权威医生都问了个遍,得到的答案都是陈礼谨的脑部冲击太大,几乎不可能恢复记忆,建议等陈礼谨情况稳定之后再想办法。
  杨宁婉和崔悦疲惫地走出最后一位专家的办公室,杨宁婉攥着陈礼谨的病历,几乎是心死又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当做重新开始吧。”
  出院那天,陈家搬走了。
  林随然站在院子里的刺桐树下,看着搬家公司的车缓缓驶离。原本左边那栋小楼被收拾得空空荡荡。没了陈礼谨之后,气温仿佛一下低了十度。陈家的门再也不会打开了,也不会再有陈礼谨从里面探出头看着他。
  陈礼谨额头还贴着纱布,他坐在后座,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他怀里抱着阿染,本来杨宁婉已经决定把猫交给林家养了,但是陈礼谨在这个时刻却表现得异常固执,他坚持着和杨宁婉说,“我想要小猫。”
  杨宁婉没办法,只能随他去把阿染带走了。
  陈礼谨把这院子里的一切都看了一遍,当然也看到了站在树下的他。但是陈礼谨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就像在看一棵普通的树,和一位普通的陌生人。阿染在他怀里亲昵的蹭着他,似乎还不知道小主人经历了什么。
  林随然手里还紧紧攥着陈礼谨给他的那颗柠檬糖。糖果在这么多天里早已融化,黏糊糊地粘在包装纸上,但是他舍不得丢掉。
  这是陈礼谨给他最后的礼物了。
  再也没有人会喊他阿然哥哥,没有人会牵着他的手和他玩,没有人会全身心地依赖他了。
  第41章 一眼就好了
  从陈礼谨出院之后,林随然再也没有听过陈礼谨的消息。
  他每天按时起床,一个人吃完早餐,一个人背起书包去上学。上学的路上,阳光依旧明媚,路上的叔叔阿姨依旧会和他打招呼,可他感受不到一点自己还存在的感觉。所有的鲜活似乎都随着陈礼谨的离去被抽干,只剩下一片寂静。
  他每天都很想陈礼谨,但是陈礼谨一直没有回学校,他的课桌旁边每天都空空荡荡。他每天都盯着那个空座位发呆,帮陈礼谨写今天的笔记,帮陈礼谨记下所有他落下的功课。
  他问妈妈,“阿谨最近过得还好吗?”
  崔悦给杨宁婉发消息,杨宁婉回复得客气又官方,“礼谨现在挺好的,谢谢关心,你们也保重身体。”
  林随然还在旁边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她,崔悦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阿谨挺好的,过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他。”
  崔悦始终记得陈礼谨。她后面买了牛奶和果篮,想要带着林随然一起去探望陈礼谨。
  林随然知道这个消息时,死寂很久的心情终于燃起了一点生机,终于可以见到陈礼谨现在是什么样子了,他还好吗?伤口还疼吗?
  “妈.....妈妈!等等我!我去、我去换件衣服!”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冲进了自己的小房间。穿哪件比较好?他拿出一件陈礼谨曾经说过好看的卫衣,但是穿卫衣是不是不太正式?他又拿起一件衬衫......
  林随然在旁边慌乱地挑选着衣服,崔悦拨通了杨宁婉的电话。
  “杨姐,我是崔悦。买了点新鲜的牛奶和水果,想带随然去看看阿谨。不知道方便吗?随然很想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谢谢你们的心意,但是医生说......礼谨还在恢复期,精神也不是很好......最好先不要接触陌生人。......等他好一点再说吧。”
  崔悦开的是外放,杨宁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林随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的小火苗,又一点点的暗淡下去。
  崔悦似乎有些不忍心看他的表情,轻轻叹息了一声。
  仅仅只是一个月,他们从最亲密无间的挚友,沦为陌生人。
  他是罪魁祸首,这一切......确实都是他罪有应得的惩罚。
  林随然难过地想。
  他确实是……那个最不应该再出现在阿谨崭新人生里的陌生人。
  他不知滋味地又过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的课间,杨宁婉和陈慎一起走进了教室。他心头一震,下意识想要去找那个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但是他没有看到陈礼谨。
  他们走到陈礼谨的课桌旁,杨宁婉看到他,勉强对他扯出一个笑,“阿然。”
  陈慎开始收拾陈礼谨的东西。陈礼谨花花绿绿的画笔,上课用来写纸条的本子,还有一块印着小猫爪印的橡皮,陈礼谨的课本,陈礼谨曾是他同桌的一切证明,都被陈慎收到了一个袋子里。
  林随然怔怔地看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桌子里慌乱地找出一本笔记本,递给杨宁婉,“杨阿姨,这个、这个是我这段时间帮他记的笔记......”
  杨宁婉没有接,只是轻轻说,“辛苦你了。阿然可以自己留着复习。”
  林随然的鼻子变得酸酸的,他吸了吸鼻子,对杨宁婉说,“杨阿姨,是我对不起你们。”
  杨宁婉摸摸他的头,“阿然,不是你的错。”
  他看着杨宁婉和陈慎收拾完东西,和老师交流了几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再后来,陈礼谨转学了。
  崔悦依旧给杨宁婉发着消息,杨宁婉有时候会回,有时候一句话都不会回。她从来不收崔悦给的红包,只是客气地说一声心意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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