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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阿染蜷缩在他的枕边,安静地睡着,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好,贴上了纱布。
  这是一个很温暖的下午,他有软乎乎的床,和软乎乎的小猫。他把阿染抱进自己的被窝里,阿染被他弄醒了也不生气,闭着眼躺在他的怀里开始呼噜呼噜。
  他一直记得这一幕。
  在这个和十年前的阳光别无二致的下午,林随然背着他走在悬铃木的树荫底下。他闻到林随然身上的香气,他们的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有点像当年他醒来时被晒得有点烫人的枕套。
  他收紧了一点环着林随然脖颈的手臂,像是抱住了记忆里那只温暖的小猫。
  “就快到医务室了,你再坚持一会儿。”林随然轻声说。
  陈礼谨没有回话。他有点难过,他在想他再也抱不到阿染了,那个会在最难过时默默陪着他的小家伙,现在只能活在记忆里。
  他忽然感觉膝盖一点都不痛了,他贪恋地感受着林随然的体温和这时候的阳光,就像当年把脸埋进阿染柔软的毛发里一样。他只想让这段路可以走得再长一点,长到可以让他假装现在这份温暖永远不会消失。
  可是他越想留住什么,什么就过得越快。林随然的脚步在医务室前停下,声音带着焦急,“老师,我们这里有同学摔伤了。”
  医务室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温度也比外面低了不少。陈礼谨像是从一场充满阳光的梦境里忽然被拉到冰冷的医院,他打了个冷颤,没有说话。
  他讨厌医院,也讨厌消毒水,讨厌白墙。膝盖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更难受的是胸口那种莫名的窒息感,仿佛又回到了八岁那年独自在病房醒来的每个时候。
  “放下来我看看。”医务室的老师抬了抬下巴,示意林随然把陈礼谨放到椅子上。
  林随然小心地把陈礼谨放下来,陈礼谨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师拿着碘伏和棉签走过来,“先给你消下毒,有点痛,忍一下啊。”
  陈礼谨还是低着头,他只穿了一件短袖,医务室的空调太低,冷得他有点委屈。
  他不知道该找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也许就是委屈。他不喜欢这种被冰冷包围的感觉。
  沾着碘伏的棉签涂上来的瞬间,痛得他抖了一下,下一秒肩膀上却忽然披上了一件还残余着太阳温度的外套。
  林随然把自己的外套给了他。
  他抓着那件林随然的外套,抬头去看林随然。柠檬雪松和阳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温柔地裹住他。
  “......谢谢。”
  “没关系。”林随然温柔地说。
  “只是皮外伤,没有太严重。”老师给陈礼谨贴好纱布,转身又去柜子里拿了一罐碘伏,“回去每半天消毒一次,伤口记得不要碰水。”
  “谢谢老师。”陈礼谨坐在椅子上,微微曲着腿。
  他试着动了动腿,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从膝盖传来,他疼得嘶了一声,只好尽量保持自己是一个静止的状态。
  “别乱动。”老师把碘伏递给他,“这两天尽量少走路,结痂了之后也要注意不要活动太过,让伤口好好愈合。”
  林随然一直站在旁边安静的守着他,看到陈礼谨的表情时,蹙着眉问道,“还能走吗?”
  陈礼谨后知后觉地泛起了一阵不好意思,方才那段路已经够麻烦人家了,他实在是说不出让林随然再背他回去的话了,他含糊其辞道,“应该还可以。”
  他扶着椅子艰难地站起来,晃了晃腿,试图走了两步,虽然有点一瘸一拐,但确实还能走。
  林随然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我扶你回去吧。”
  陈礼谨一怔,他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动了动,正想搭上去,医务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陈礼谨!”蔡英杰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传来,“你还好吗?!”
  他们两个的手在空中晃了一下,终是没能碰到一起,又彼此收了回去。
  蔡英杰和夏一季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蔡英杰手里还攥着刚拿到的金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们怎么来了?”陈礼谨问。
  “刚领完奖就来了!”蔡英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陈礼谨前面,“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没太大问题。”陈礼谨说着,蔡英杰把奖牌塞到了他的手里,“怎么样,够气派吧?”
  陈礼谨微微笑了一下,“是很帅。”
  “可惜你现在受伤了,不然我们指定去吃庆功宴。”
  “你到底要吃几顿庆功宴?”陈礼谨说着,不经意地抬起眼——林随然也恰好看过来。
  他们都同时想到了上一次。在河畔前,有些燥热的秋风,和桌下双腿贴在一起时的体温。
  陈礼谨耳尖有点泛红,他垂下眼,躲开了这次视线相交。
  “没事,攒着,等好了一起吃。”夏一季说。
  “哦对了,你现在是不是要回去了?”蔡英杰大大咧咧地说,“我扶你回去吧!”
  陈礼谨又下意识地抬起眼睛,想要去看林随然,但是目光抬到一半又被他止住——他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林随然。
  “那就麻烦你们送他回去了。”林随然礼貌地说,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上楼梯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陈礼谨睫毛颤了颤,心里泛起一点失落。
  “那必须的。”蔡英杰拍拍胸脯,伸手去拉陈礼谨,“走,哥带你回宿舍躺着。”
  陈礼谨避开了他的手,“没事,我试一下自己走。”
  膝盖的伤口被他的动作扯得有点疼,但他还是推开医务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蔡英杰和夏一季手忙脚乱地追上去,“哎哎你真的能行吗?”
  本来略显拥挤的医务室一瞬间又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了林随然和值班老师。林随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朝老师点点头,也推开了门,带了一阵初秋的风进来。
  第20章 薄痂
  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没有再往外渗血了。陈礼谨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发呆,等他艰难无比地走回宿舍时已经快夕阳西下了,他这一天好像什么也没干成。
  “我要去食堂,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夏一季敲了敲他的椅背。
  “上来的时候帮我拿个外卖!”蔡英杰在旁边嚎,“尾号是7745的那个!”
  “健全人自己去。”夏一季翻了个白眼,“就那么几步路你都不走,懒死你得了。”
  “我没什么胃口,不用帮我带了。”陈礼谨说。
  “得嘞。”夏一季转身出了门。
  蔡英杰抱着手机在旁边刷短视频,时下热门的变装音乐时不时飘到陈礼谨耳旁。刚刚似乎好了些的伤口此刻又像火烧一样疼痛起来,痛到了一个他几乎没办法忽视的地步。
  “你还好不?”蔡英杰注意到他表情不太对,放下手机看向他。
  “有点痛。”陈礼谨皱着眉,试图想要把腿放下。
  “痛你刚刚还逞什么强,非要自己走回来。”蔡英杰数落道,“你可别乱动了,一会伤口裂开了。”
  陈礼谨没接话,他撩开裤腿,撕开纱布,伤口周围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
  蔡英杰走到他旁边,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伤口时还是惊得嘶了一声,“你还是再把纱布贴回去吧。”
  陈礼谨的嘴角有点往下撇,看起来没有很高兴,他沉默地从医务室老师给他的袋子里拿了一片新的纱布,从桌子旁拿了卷胶带,胡乱扯了点,正要往伤口上贴时,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通知。
  kernel panic:感觉你贴纱布不一定方便,我给你买了莫匹罗星和防水贴。
  kernel panic:莫匹罗星等碘伏干了之后涂,早晚各一次。防水贴可以洗澡的时候用。
  kernel panic:我还给你带了一碗粥,都放在你们楼下的外卖房了。
  蔡英杰刚好在他旁边,瞥见了陈礼谨的手机,有点惊讶地问道:“你们居然都这么熟了?”
  “也没有,他人好吧。”陈礼谨说。
  “不熟你还让他背着就走。”蔡英杰跟没听见陈礼谨说话一样,啧啧称奇,“我要扶你怎么就不让扶?我不就是长得没他帅吗?”
  “他不是一直对别人都这么好吗?”陈礼谨抬起眼睛看着他。
  “说得也是。”蔡英杰思考了会,“说起来我跟他也不熟,但是他上次还送了我一点陈皮。”
  “......”陈礼谨心情更差了,原本上扬了一点的眉梢又垂下去,像只被雨水打湿羽毛的小孔雀。
  “我刚好下楼拿外卖,帮你一起带上来吧。”蔡英杰说着,拉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宿舍又只剩下了陈礼谨一个人,夕阳沉到了地平线底下去,宿舍没有开灯,陈礼谨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几乎要融进这片黑暗里。
  他还穿着林随然给他的外套。外套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宽大,他的手可以轻易地缩到袖子里去。他低头轻轻嗅了嗅,衣服上的柠檬雪松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像一张温柔的网,又像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锲而不舍地引诱着他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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