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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李朝阳站在原地,双眼无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他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分外陌生的人,连他自己也摸不透自己在想什么了。
  段承漫步在雪中,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有些直直地落进他的眼睛,瞬间眼前变成一片白花花。
  耳旁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没等他看清眼前的路,便被不知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视线清晰时,他看着面前一脸害怕的孩子,意识到是他撞了自己。
  男孩儿旁边站着一个稍高一点的女孩子,她声音糯糯的,拉着男孩儿的手,一脸决绝道,“对不起哥哥,我们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段承露出一个笑,“没关系。”
  “小宇,快给哥哥道歉!”女孩子晃了晃他的手。
  男孩儿有些不服气,撇过头没说话,在女孩儿用手肘戳他时,他才撅着嘴道,“是他先把我写的字踩掉了。”
  段承脚一动,低头看着落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雪地,刚刚被雪花眯了眼,此刻他才看清自己脚下的东西。
  一串歪歪扭扭的字,很是稚嫩,只能依稀辨别几个,似乎是“永远的好朋友。”
  “这样我们就不能做永远的好朋友了。”男孩抽着鼻子道。
  女孩儿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长木棍,她拉着男孩子蹲下,在一片干净的空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人的名字。
  “不会的,我们及时补上就可以啦。”她扬起一个笑脸,“你看,写好了。”
  男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只是看到段承时,表情又别扭起来,“对、对不起。”
  “抱歉,我没有看见你写的东西。”段承语气带着歉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两个孩子天真的承诺。
  不过几岁的年纪就开始说起永远了。
  小孩子不懂这个词的含义,只是看周围人都这么说,好像只要说出口,便真的成了永远。
  段承早已过了不懂永远的年纪,他知道,这个词有多么遥不可及。
  “哥哥,这根棍子给你。”女孩儿塞进他的手里,“大人们说,在雪地里写下的心愿都会实现。”
  段承握着手心里那根细长棍子,在两个孩子期盼的眼神里,蹲下身,在一片洁白的空地上也写下“永远”二字。
  “哥哥,你也要和谁成为永远的好朋友吗?”女孩儿探头去看,好奇地问。
  段承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雪地里的两个字。
  “你怎么没有写名字?”男孩问,“你没有朋友吗?”
  “小宇、不能这么说话。”女孩伸手捂住他的嘴。
  段承轻轻笑了,“因为哥哥在做承诺。”
  “什么意思呀?”女孩子歪头疑惑。
  雪还在下,木棍来回划动,一行字出现在地上。
  ——我永远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车窗外刮来的不再是刺面的冷风,夹杂着一丝暖意,轻柔的、安静的风拂面而来,段承在季节更替中意识到回不去的何止是时间。
  这是他数不清第几次回来,踏上这片令人心碎的土地,走在这条再也熟悉不过的路上。
  来和走的时候都静悄悄。
  他待过次数最多的地方是地下车库,幸运的话,一天可以见到那人两次身影,看着他的背影,段承恍惚中会将他和记忆中的那道背影重合。
  于是在脑海中描摹了数万遍,闭上眼睛,轮廓渐显。
  段承曾在地下车库里看到过他和李凌兰遇见,刚接触李朝阳时,他觉得这人和那女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时间长了,他才发觉,其实只不过眉眼相似。
  他想起于凝天说过的那句话,更何况,李朝阳身边本就没有什么人。
  忌惮他的、压迫他的、漠视他的大有人在,走进他狭小圈子的寥寥无几。
  李朝阳的内心有一道门,有人去寻找,有人去靠近,可都无果。
  那是一扇像岩壁的门,它远没有想象得难推开,其实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只是擅长伪装,不向任何人表露他的内心,而段承只不过透过他的一言一行试图找到真实的李朝阳。
  真实的他有很多不堪,有很多弱点,身上不再锋利、目光不再强硬,像一只羽翼受损的鹰,用破败的羽翼遮盖身体,抵挡风雨。
  段承像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属于李朝阳的,构成李朝阳的,他想要读懂一个人,就要了解他的全部。
  在目睹他的一切时,用双臂代替羽翼,用体温融化他僵硬的四肢,用拥抱留住他消散的灵魂。
  他走进这片白雪茫茫的土地,告诉那个蜷在雪里的人,睁开眼就是春天。
  第121章 终生判决
  李朝阳凭借齐家势力,一步步向外开拓。他这个人本就八面玲珑,说话做事密不透风,焦灼不已的谈判场也在他的把控下,有来有往。
  他最懂商人心,知道利益平衡点,知道怎么不动声色地让那座衡量权益的天平向自己这方倾斜。
  即便李肃为了控制他,将他身边所有人都逼走,但李朝阳一开始就是这么过来的,几年过去,他也有些长进了。
  身边玩的朋友都笑着打趣他,说,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性子收敛了、脾气也好了。
  李朝阳总是沉默,他的确不再向外展露锋芒,他更圆滑更懂世故。曾经的他心气高、有一点不合他心意的就当场翻桌,而现在,人人都说他更稳重了。
  至此,他终于成为了李肃口中想让他成为的优秀的儿子。
  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李肃曾是一把捅破他幻想的利刃,时至今日,李朝阳要让李肃知道,捅出去的每一刀都是要还的。
  “近来都好吗?咱们一家人也好久没能在一起聚聚了。”李肃面带笑容可声音却极其寒厉。
  李朝阳摩挲着指间的戒指,眉眼虽低垂着,却能感知到周遭诡异的气氛。
  他轻笑一声,“这不是年中了吗,该忙的也忙起来了。我这刚回国就急匆匆赶来了,没太耽误吧。”
  “你现在手里还管着齐家,多少人盯着想来分一杯羹。朝阳,你眼看也要三十岁了,什么风声都能传出来,更不能懈怠一点儿。”李肃放下茶杯,杯底碰上实木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凌兰,你负责的几个工程进度也过半了,不用盯得那么紧了,等彻底完工也难做出什么名堂…”李肃情绪毫无波澜,反观一旁的李凌兰,双手紧紧攥成拳,用力到指尖泛白,在她涂着哑光黑指甲的衬托下更是刺目。
  “你年纪也不小了,之前总是拿工作推脱,如今,工作的事也该往一旁放放了。”他语重心长道,“你陈伯伯的儿子和你差不多大,找个时间吃顿饭,接触接触吧。”
  李凌兰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李朝阳身子往后一仰,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陈伯伯的儿子…那个搞了七八年艺术也没掀起什么浪的文艺青年?爸,您也得听听二姐的想法吧。”
  见两人沉默,李朝阳嘴角扬起弧度,眼睛也眯起来,“二姐,你也任劳任怨了七八年,是时候该歇歇了。你总跟我说,别让爸操心,这话自己也该听听了。”
  李凌兰一双薄唇紧抿,犹如刀刃的眼瞳剜了李朝阳一眼,充耳不闻他的话中有话,而是转头向李肃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
  “爸,我有我的考虑。再怎么样,我还是想把这些……”还没等她说完,后半句话在李肃将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同时销声匿迹,杯子里的水由于动作也往外洒出几滴。
  “凌兰、你一直都很懂事,从来不让我多费心,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就让朝阳接手吧。”李肃眼眸黯淡,心里却暗自盘算,“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和你们陈伯父约了茶,会尽快安排你和他儿子见面,你也准备准备。”
  他起身离去,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李凌兰强撑着上扬的嘴角终于耷拉下去。
  李朝阳也缓缓直起身,双手轻插兜里,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声音带着难以辨别的情绪。
  “二姐,你从小到大都那么聪明、偏偏在识人这方面,天真得有些傻了。”李朝阳语气带着惋惜,“我们某种意义上算是同病相怜。”
  “都只不过是李肃手里的一枚棋,事到如今了,你还看不清局面吗?”李朝阳走到她面前,抬手将她遮眼的那缕碎发捋顺,“二姐,如果你还是认不清,就只能等着被舍弃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恨我、可能恶心我?”李朝阳深思片刻,“说实在的,我不在乎,因为我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李凌兰咬了咬牙,骨感十足的手暴起一道青筋,默默地听着他的一番话。
  “可我不恨你,我反倒理解你。”李朝阳终于在她抬眼时与那双眼睛对视,“爸总说你做不出来什么成绩,你也一直否定自己,这么多年拼命向他证明你能做得更好。”
  “可是姐,他根本没有给你认可你的机会。”李朝阳抚上她的肩,轻易地握着她单薄的肩胛骨,“扔给你一些没什么前途的项目,就好像让你把一颗杂质提炼出金子,没人能做到。因为那不是金子,只是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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