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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可能我也是这种人的缘故。”李朝阳沉默良久后开口:“爸,您从没真正看过我。”
  李肃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了,随后大步离开。
  他前脚刚离开,李朝阳只觉得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聚集着的人骚动起来,只是没有一人敢向前询问他。
  “朝阳,你爸只是太心急了。”楚文心犹豫着走向前,拽着他的手臂,拽得格外用力,“你也知道,爷爷年纪大了,经不得一点儿意外。你爷爷那么疼你,别总让他心寒。”
  “行了。”李朝阳猛地把手抽开,往后退了两步,“别拿这个压我,不管用!”
  楚文心叹了口气,最后什么也没说,说也说不动,她重新坐回凳子上,弯着腰捂着脸,肩膀轻轻耸动着,这模样李朝阳见过不少次。
  此刻她的内心所想也无非是,我怎么生了一个同性恋儿子。
  恍惚中,李朝阳想起来他拍案叫板自己是同性恋的那一天。刚刚大学毕业,他认清了自己的取向,那时候他和一众公子哥儿一样,心高气傲,玩也玩的开。
  那些情色照片被扔到桌子上的时候,李朝阳什么也没说,这之后他梦见过无数次当初的情景,倘若他当时不那么冲动,是不是一切都会有所变化。
  只是那样的话,就不是他李朝阳了。
  楚文心因为冲击太大进了医院,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生了一个这样的儿子?
  当时李朝阳站在一旁,那一瞬间,思绪万千。一句同性恋,把什么都打破了。
  他变成了世界上最恶毒的人,即便他什么也没做,唯一做出的是,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他不觉得有错,即便吃过不少苦,走了不少弯路,绊了数不清多少次,直到如今,伤痕累累的李朝阳还是会坚定地说出那句震耳发聩的——我没错。
  时间问题,他把一切归于时间问题,他可以挣扎到那一天,拨云见日,等那暖洋洋的光照在身上,驱散所有阴霾。
  只是,这追逐他的、经久不衰的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就像他面前站着的呜呜泱泱的人群,黑压压一片,堵住他的去路,也在赌他挣扎不动的那天。
  所有人,包括李朝阳自己也在想,究竟哪一个会先到来?
  手术还没结束,李朝阳站得有些麻木,烦躁地想抽根烟缓缓,车里的烟盒空了,不得已就走到一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店里只有一个值班的店员,她见到李朝阳的第一眼,从昏昏欲睡立刻变得精神抖擞,几乎是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你好!需要点什么?”
  李朝阳指着女生身后一排烟,扫了一眼没他常抽的,手指在空中滑了一阵,突然停滞了。虽然没他常抽的,但他看到了段承常抽的烟。
  “那个。”他指了指。
  店员快速把烟拿下来,扫着条形码的时候,目光时不时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心里念叨着:这人穿了身写着“贵的要死”四个字的衣服,怎么拿了盒这么便宜的烟?
  递烟的手到了一半停下来,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帅哥,有女朋友了吗?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神情有些疲态,但打扮得很精神,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性格开朗直爽,不然也不能对着见了一面的人说出这个。
  她什么也没想,但这么帅的头一回见,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说说也不吃亏。
  李朝阳轻笑一声,拿着烟盒的手一抖,他抬眸看着女生的脸,开口:“我是同性恋。”
  “……不想加就直说嘛,用得着这个借口。”女生撇撇嘴,她潜意识里认为,这个男人只是在开玩笑而且开了一个很恶劣的玩笑,这种话怎么是能轻而易举说出口的?更何况还是和一个刚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李朝阳不再回应,付过钱后转身就走了。
  医院楼下,他站在一处空地方,抬头看着零零散散几颗星星出神。
  店员问起来的时候,李朝阳有无数个说辞,可那句话近乎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有些话、有些行为,就连自己做得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李朝阳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难不成他是在寻求认可?
  茫然走了这么久路的李朝阳,竟沦落到要找一个陌生人寻求认可了。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比可笑。
  嘴边的烟燃了长长一条烟灰,没注意就掉落在胸前,撒落在那条深红色领带上。
  李朝阳突然回过神,慌张地将烟灰弹开,又仔细拍了拍,直到恢复如初。
  这烟比他想象得还要呛人,味道也不好闻,李朝阳像是什么烟草评审家一样,一边抽一边想。
  但却莫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就好像那人在身旁。
  李朝阳又低下头看胸前那条系得格外板正的领带,看了许久,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扶上,摸着上面的纹路,似乎还能感觉到段承手指的余温。
  这条领带不像领带,更像是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把他栓得牢牢的。
  李朝阳笑了笑,想起段承那句,“戴着它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他很想告诉段承,你说得没错,因为真的想起来了。
  其实没有这个也会想的,没有这个还有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李朝阳就会自己去寻找了。
  像去买一盒他从来看不上眼的烟,又或是货架上随便一盒甜腻腻的糖。
  段承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洒下月光的那扇窗户,从来没觉得这扇窗户有这么小、这么窄过,匆匆一瞥就能看到头。
  屋子里没有开灯,此刻漆黑一片,只有那零星月光,无济于事、欲盖弥彰。
  他摸索着床头的烟盒,里面只剩了几根孤零零的烟,段承拿出一根,放在嘴里后又开始出神,想起刚刚李朝阳离开时的场景。
  心里又涌上海浪般的无力感,他总是这样,想一些痴心妄想的东西,想一些无能为力的东西,可是他不得不想。
  如果忍受这些的只有李朝阳,一想到这个,段承的心疼得厉害。
  他比谁都清楚,李朝阳为什么不愿意对他多说一个字,因为实际上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如果非要忍受一件事,一个人忍受的代价远远比两个人要小。
  就像痛苦,与其一同痛苦,不如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李哥。”段承低下头,他喃喃自语,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他一夜无眠,屋子里充斥着一股烟味儿,像是着了火。
  段承静静地待在里面,喃喃了不知道多少个“对不起”,到后来又变成了“李哥”,又变成了“李朝阳”。
  他反反复复地念着李朝阳的名字,这团大火越来越猛烈。
  段承没有逃脱,只是静滞在这团熊熊烈火里,乌烟瘴气、烟雾缭绕。他或许会被火烧死,烧成灰烬又或者会被呛死,窒息而亡。
  想了又想,他不想死。一盒烟燃尽后,段承直起身子,大步走出屋子,他不知道去哪里,但不再坐以待毙。
  他紧紧地攥着手,用力到掌心刺痛,摊开手掌时目睹到一道道刺目的血迹。
  一瞬间段承想起曾经,想起那个晚上,李朝阳蜷缩在床上,高大挺拔的身躯,蜷起来也不过只占了一小块儿。
  原来是这个感觉……
  原来李朝阳转移痛苦时,也这么痛苦。
  第69章 “因为他是李朝阳。”
  只是段承没有想到,他冲出楼道,四处寻找时,微微亮起的光亮中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得笔直,融合在那一片树从中。
  段承动作放缓,脚步也停滞了,他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但没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那人就大步走向前。
  肖云、应该是叫这个,他是关过李朝阳的人,也是站在他对立面的人。仅仅一瞬间,段承绷紧神经,在那人审视的目光中,保持沉默。
  等等、段承突然反应过来,手指又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肖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楼下?又站了多久?难不成、他一直跟着李朝阳吗?那他又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多少?
  思绪越来越混乱,段承此刻无法冷静,一想到李朝阳可能遭遇的、可能面对的、需要抵抗的,他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你来干什么?”段承率先开口,这场无声的对峙中,他不得不败下阵来。
  肖云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段承的脸,几乎要将他这张脸看穿,看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句,“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什么意思?段承不禁想,这句无厘头的话,他一时间不太明白,但只凭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他身边最不缺人。”肖云又吐出一句,“除了林少爷,你是最久的。”
  三言两语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段承伸手抹了把脸保持清醒,随后露出一个略显讽刺的笑,“这是要表达什么?究竟要对他做什么,为什么监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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