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所以,悲剧不能重演。
  “所以……你替我选了?”徐闻辞的声音冷了下去,环住傅宴礼的手臂也有些僵硬。
  他讨厌傅宴礼总是自以为是,总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安排好一切。
  但是……
  他抿唇。
  傅宴礼总会把他自己搞得很糟糕。
  最后,他过得不好,傅宴礼也不好。
  “不……”傅宴礼轻轻摇头,发丝蹭过徐闻辞的锁骨,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是系统……留下的……唯一漏洞。毁掉守则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
  他携带的一丝系统分身,只给了他一次毁掉守则的机会。
  他缓缓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眸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执着地捕捉着徐闻辞的目光。
  “我选了……你。”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犹如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徐闻辞的心头。
  徐闻辞的心头一颤,紧紧盯着傅宴礼的眼睛,盯到自己的眼睛发酸发疼。
  傅宴礼对他,不是因为恨,不是因为算计,而是因为在那个早已经确定好结局的悲剧里,傅宴礼把唯一可能通往生的机会,留给了他。
  徐闻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困难。
  原来……不是他没有守则。
  原来……不是他的守则不存在。
  原来……不是。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还懵懂无知的七岁,被守则束缚着一举一动的时候,傅宴礼已经让他彻底免受守则惩罚,为他铺出一条更为平稳的路。
  “那你的守则呢?”徐闻辞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怎么办?”
  那时……明明你毁掉守则,我们的成功率会更大……
  傅宴礼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笑,但因为疼痛,笑容显得有些扭曲。
  “我的啊……”他轻声说,目光似乎透过徐闻辞,看到了上个世界的徐闻辞,“我知道怎么避免大部分守则,所以只不过坚持几年罢了。”
  不是几年。
  是二十年。
  傅宴礼根本不知道怎么避免守则惩罚。
  如果他真的知道,他的守则上为什么总是写满他的红色笔迹,写满他一条条亲自验证出惩罚。
  可是……明明那时从上个世界而来已经三十岁的他哄骗一个七岁的小孩帮他毁掉守则轻而易举……
  明明傅宴礼最该想到的是他的自由……
  为什么,偏偏选择刚刚捅了他一刀的徐闻辞?
  第85章 就差一点点
  傅宴礼记忆混乱,是因为上个世界的他携带着并不稳定并不完整的一部分运行系统,逃到这个世界,用唯一的机会毁掉他的守则。
  但是,同时他被这个世界的剧本发现了,这个并不属于本世界的灵魂,只能躲藏,短暂陷入沉睡。
  在二十六岁时,也是剧本限制力度最轻的那年,强行撞入这个世界的身体。
  但是为了防止被剧本发觉,他将那部分最重要的毁掉徐闻辞剧本的记忆,藏在了袖扣里。
  而为什么二十六岁时的限制力度最轻,是因为这个世界最关键的一环——
  莫比乌斯环,启动了。
  这个世界的傅宴礼让徐闻辞一见钟情。
  这个世界的徐闻辞也让傅宴礼一见钟情。
  成功补全了作者并未写出的,完美却彼此并不记得的初见。
  多么完美的计划。
  徐闻辞轻笑了一声,瞪到发酸的眼睛突然落下泪来。
  他看着傅宴礼眼下的乌青,看着他那双在紧张时总是忍不住扇睫毛的眼睛,低头,又看着他不自觉摩挲着自己手腕疤痕的手指。
  心底一直紧绷着的,被迫冰封着的什么东西,似乎在胸腔里悄然碎裂了。
  “所以,”徐闻辞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你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傅宴礼看着他,眼底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迷雾下深藏着的复杂难辨的情感。
  “我算……”他顿了顿,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呢喃,但徐闻辞却听清了每个字,“是为自由而来的……亡灵。”
  一个放弃了轮回,背负着系统和记忆的枷锁,跨越世界界限,只为找到他,改变他和自己既定命运的……亡灵。
  徐闻辞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他猛地别开脸,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明明现在应该推开傅宴礼,因为傅宴礼似乎总是自以为是,计划好一切,又不将计划全盘托出,任由和他在统一战线的盟友煎熬。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但之前的紧张和对峙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而黏稠的氛围,弥漫着未尽的言语和翻涌的情感。
  过了许久,徐闻辞才转回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扶着傅宴礼,让他靠坐在那个铺满好几层软垫的摇椅上,然后起身。
  “在这里等着。”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朝着刚才顾裴离开的方向,朝着那个放着医药箱的角落走去。
  他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这过于冲击的真相,来重新审视他和傅宴礼之间,这早已扭曲不成形却又深刻入骨的关系。
  傅宴礼看着他的背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袖扣在指尖攥着,带着手指的温度。
  睫毛微微颤抖,和他紊乱的心跳同频。
  “死了?”顾裴打断正在闭目沉思的他,没好气地讽刺了一句:“计划开始推行,反而开始装死?”
  傅宴礼翻了个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边身子都缩在摇椅上,没有说话。
  “你不恨徐闻辞吗?”顾裴自觉地搬出一个小板凳,用包扎好伤口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小板凳上的灰,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傅宴礼蹙眉,起身,安静坐好,“你在说什么?”
  这个问题应该换个名字问徐闻辞吧。
  “明明只差一点点。”顾裴说的话云里雾里。
  傅宴礼歪头。
  什么意思?
  “只差一点,你们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拥有幸福的未来,那是一场闹剧,对吧……”顾裴深褐色的眼眸里突然掀起了一抹极轻的淡色,似乎笃定傅宴礼会对此生气。
  但是,傅宴礼懵懂到觉得顾裴是傻子的表情已经表明,傅宴礼连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都搞不清楚。
  “那时候,你和徐闻辞都觉醒了……”顾裴舔了舔唇,眼眸里的笑渐渐咧开,仿佛张开的大口,“如果他当时没有捅你,你活下来,和他解释清楚,就不会有下个世界的故事了……”
  顾裴的话语如同淬毒的细针,再次精准地刺向那段想被傅宴礼尽力隐藏起来的过往。
  “如果他当时没有捅你,你活下来,和他解释清楚,就不会有下个世界的故事了……”
  傅宴礼脸上的懵懂瞬间冻结。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迸发出尖锐的冰凌。
  他猛地攥紧袖扣,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指节撞击声,手背青筋暴起。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强行撕开结痂伤口的混杂着剧痛和茫然的震颤。
  “你……说什么?”傅宴礼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他一直记得贯穿身体的冰冷,还有撕裂般的痛楚。
  记得徐闻辞那双……决绝又空洞的眼睛。
  记得温热的血液从他身体里流出,身体很冷。
  他记得很清楚。
  顾裴看着他骤然变化的脸色,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满意。
  他正要继续开口,用更不留情面的言语去刺伤傅宴礼,剖开傅宴礼最不愿意面对也最遗憾的过往——
  “顾裴。”
  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
  徐闻辞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就站在楼道的阴影交界处,手里拿着医药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尖锐地盯着顾裴。
  顾裴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他甚至能感觉到脖颈处泛起一丝凉意。
  他干笑一声,耸了耸肩,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徐闻辞没有再看顾裴,他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傅宴礼身上。
  傅宴礼依旧保持着那个紧绷的姿势,攥着袖扣的手指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可怕,眼底是翻涌的混乱和一丝徐闻辞未曾料到的心疼。
  他抬起头,看向徐闻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总是带着点戏谑或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心疼与茫然的无措。
  徐闻辞的心像是被那眼神狠狠刺了一下。
  他不明白傅宴礼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快步走过去,将医药箱放在一旁,没有理会顾裴,径直蹲下身,与摇椅上的傅宴礼平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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