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满手的血迹，血滴慢慢滑向指尖，在指尖停留不过一瞬，落地，晕染开一块红斑。
  傅宴礼顺着徐闻辞的视线看过去,徐闻辞紧紧攥着拳头,仿佛掌心攥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直攥到指尖泛白，都不肯放松。
  可是,明明他的右手没有任何异样。
  似乎，徐闻辞现在很讨厌他。
  因为，他的小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是，没有之前严重。
  是不是说明,徐闻辞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傅宴礼又眨了眨眼睛,感觉刚才那个答案都没有那么不顺耳了。
  徐闻辞眯眼，知道傅宴礼又不知道在脑补什么。
  “我们休战吧。”傅宴礼认真地说。
  徐闻辞垂眼。
  他和傅宴礼什么时候针锋相对过吗？
  上个世界,只不过是傅宴礼一直在无视他吧。
  这个世界，也是他在一股脑和傅宴礼表达不满。
  他们之间哪有互相针对的时候？
  “好。”徐闻辞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语气平静,“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傅宴礼刚点头，下一瞬间，腰间抵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他低头。
  徐闻辞神色平静，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傅宴礼压根看不懂的情绪，他只是平稳地拿着那把和上个世界一样样式的匕首，望向傅宴礼。
  几乎是瞬间，傅宴礼条件反射般地感觉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一阵钝痛。
  但这次，傅宴礼终于有时间看清徐闻辞的表情。
  到底是兴奋？
  还是难过？
  或者，是两种都有？
  “你不认真回答，那就到下个世界继续骗我吧。”徐闻辞眯眼。
  傅宴礼抿唇，习惯性地和徐闻辞打哈哈：“这个匕首是真的？你在哪儿买的？”
  被忽视威胁的徐闻辞挑了挑眉。
  傅宴礼还是这幅死样子。
  没有一点儿长进。
  在上个世界傅宴礼变为鬼之后，傅宴礼才开始真正了解他，他也开始真正了解傅宴礼。
  可是，一切根本来不及。
  一切早就已经发生。
  不会有丝毫改变。
  就算已经到了这个世界，也没有人会忘记上个世界的记忆。
  “再说浑话就给我滚出去！”徐闻辞蹙眉，满脸不耐烦。
  仗着喝酒乱说话！
  傅宴礼伸手，轻轻探上自己的额头，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往徐闻辞身上倒：“徐闻辞……我喝酒了。”
  徐闻辞眼神微动，手里紧握的匕首往后缩了缩。
  傅宴礼挤着一只眼睛，偷看。
  得到徐闻辞拍在脑门的一巴掌之后，傅宴礼又开始乖乖地赖在徐闻辞身上不说话。
  他不要走。
  “你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吗？”徐闻辞问。
  “有。”
  “你为什么把我招进去？”
  “我如果不把你招进来，你也能进来，结果一样。”
  徐闻辞摇头，不对。
  不对。
  如果结果一样，后果也不必傅宴礼承担，傅宴礼不必做到那种程度。
  难道……是为了试探他有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有上辈子记忆的？”
  “一开始就知道。”
  “为什么？”
  “我拒绝回答。”傅宴礼wink了一下，紫色的流光在眼眸里转动，他伸出一根手指，“我也有选择不回答的权利吧。”
  徐闻辞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继续问其他问题。
  “剧本的事情你一开始知道，为什么假装听我的话……”
  “我没有假装，”傅宴礼垂头丧气，坐在床边，叹气，开始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你都不关心我，我都喝醉了，你不给我煮柠檬水就算了，还问我一大堆问题……”
  说着说着，傅宴礼开始捂着脑袋，假装听不懂，往徐闻辞怀里拱。
  徐闻辞蹙眉，意外恶心的感觉并不强烈，但他还是严肃地眯眼，警告傅宴礼。
  “回答问题。”
  “那个……”傅宴礼被拎起来，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像上个世界捣乱被徐闻辞抓住一样微微晃了晃脑袋，企图耍赖：“因为你分析得太一本正经，我就不忍心打断。”
  徐闻辞又一把拎起这只鬼，像上个世界一样对着傅宴礼翻了一个白眼，说，“嘴里没一句实话……”
  嘴里没一句实话……
  怎么霸总守则还没有惩罚这个人……
  “你第一次自杀，不是在浴室那次吧……”徐闻辞嘴角的肌肉抽了抽，垂眸。
  “十几岁吧，”傅宴礼认真回忆，整个人又重新躺回床上，四仰八叉地望着天花板，“记不清了……”
  “在二十六岁时，你找回了自己上个世界的记忆，是吗？”
  “嗯。”
  “恢复记忆的那一瞬间，你想干什么？”
  “见你。”
  琥珀色的眸子一瞬间瞪大。
  他从来没有想过，傅宴礼会这么说。
  “为什么想见我……”
  傅宴礼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徐闻辞，你怎么像审犯人一样，这么多问题一股脑全部问出来……我难道不能先喝煮柠檬水吗？”
  “不能。”徐闻辞一本正经拒绝。
  傅宴礼越想逃避的问题，说明他在这方面问题上说谎的可能性越大。
  “醒酒药……”徐闻辞直接往傅宴礼怀里扔进一板药。
  “呵呵，”傅宴礼把那板药拿在手里，认真看了看，“过期了……”
  “打算药死你……”
  报复你上个世界做饭想毒死我。
  “其实你根本没醉……能不能别装了……”
  徐闻辞到现在有些隐隐约约明白，他从上个世界，就被傅宴礼骗了。
  傅宴礼的酒量根本不会这么轻易醉。
  从上个世界，他就一直在装醉。
  每次喝完酒之后装醉。
  上个世界的他从未想过，为什么傅宴礼喝完酒之后可以准确无误地带着他上楼，但是得其他人扶着才能找到家门……
  原来，他根本没有那么容易醉？
  徐闻辞眯眼，掐着傅宴礼腰部的肌肉，恶狠狠地说：“每次这样……为了什么……”
  傅宴礼装傻，冲徐闻辞wink，“我真的喝醉了……不喝煮柠檬水我会发酒疯……”
  徐闻辞被气笑了。
  上个世界耍酒疯的时候乱亲乱摸，这个世界耍酒疯这么克制，什么都不敢做？
  耍酒疯还会看情势吗？
  “怎么回事？”徐闻辞再次拎起傅宴礼，恶狠狠地又掐了一下傅宴礼脖子侧边的皮肤，似乎恨不得一口咬死傅宴礼。
  傅宴礼：看吧，他就是暴躁恐龙脚底的一颗苹果。
  “我没喝酒。”
  “……”
  徐闻辞攥紧拳头，这个人……不对，这只鬼……的耍赖花样真多……
  “我只是把酒撒到了身上，然后抿了口酒杯，”傅宴礼偏头，不敢看徐闻辞的眼睛，声音都低低的，生怕徐闻辞突然暴起，抓紧时间反驳，“但是抿了一口，我也还是很难受。”
  徐闻辞微笑：“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有点不好意思。”
  徐闻辞抓紧拳头，又松开。
  混蛋。
  他下一秒抓起傅宴礼的领子，压制住躺在床上偏过头的人，又狠狠把眼前的人往沙发上掼。
  似乎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踹了面前人一脚。
  还穿着鞋。
  所以傅宴礼的西装裤上多了一个脚印。
  傅宴礼转了转眼睛。
  “对不起……”
  徐闻辞扭了扭脖子，轻轻张嘴，声音很低：“傅宴礼，你故意刺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我杀掉你？
  为了让我发泄对你的怒火，之后可以坦言相告事情？
  可是……我们两个之间，一直不真诚的是你。
  明明这些事情不是大事。
  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什么。
  但那些可以改变他们两个人生，可以改变他们两个感情的事情，傅宴礼从来不会说实话。
  从来不会。
  一直在隐瞒。
  原来还是在隐瞒。
  “先不说这些，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替我找到我妈妈？”他知道，自己说了那一些感想，也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倒不如直接问问题。
  你替我找妈妈，真是是为了替我解决问题吗？
  “我在赎罪。”
  徐闻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满头问号。
  傅宴礼难道对不起他的妈妈吗？
  “上个世界，我对不起你，”傅宴礼依旧偏着头，道歉，却不敢看着面前的人，“是我一意孤行，是我自私冷漠，是我……”
  “傅宴礼……”
  徐闻辞微微蹙眉，藏在伸手的手在微微发抖，连抓着手机都无法做到，但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很大，扯着嗓子，甚至有些变调，“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