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陆聿珩嗯了一声:“你是小狗,不是小人。”
  陈栖:“……”
  陈栖:“我郑重的解释,现在没有在调情,陆聿珩同志。”
  “我也是认真的。”陆聿珩说。
  陈栖胸口越来越闷,只感觉很晕乎,他小声问:“刚刚你和之允哥在打什么哑谜啊?怎么一回来就不高兴了。”
  陆聿珩低低地笑,觉得陈栖真的是笨头笨脑的小狗。
  一桌子三个人,就他一个被蒙在鼓里。
  “没事,就是我觉得确实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以后你给我转的钱,我都会收。”
  “哦……”
  陈栖点头,觉得脊柱有点发麻。
  “这样很好。”
  -
  腊月二十六,天刚蒙蒙亮,村子里的壮年男性都聚集到了陈栖家门口。
  邓红芸头天晚上就做了一大锅早饭,几个男人一边聊天,狼吞虎咽地把锅边喝进肚子里。
  陈栖迷迷糊糊起床,就看见陆聿珩坐在旁边看文献。
  他揉了揉眼睛,凑过去,看见标题——
  《沿海地区的年关“杀猪饭”习俗》
  “摘要:<正>一“杀猪饭”是沿海地区最常见的一种过年习俗……”
  陈栖:“……”
  陈栖:“师兄,您这又是在看什么?”
  陆聿珩把手机盖到床面,深吸一口气:“今天你的之允哥哥和小博哥哥都要来,我已经搜过了,杀猪是农村过年非常重要的环节,如果有我展示的机会必定不能输给他们。”
  陈栖:“……”
  陈栖很想说村里那么多人,就算是谁上都不可能让陆聿珩上的。
  但看在陆聿珩居然能早起看参考文献,一副斗志十足的模样,陈栖也没打击他的自信心,只说了句:
  “师兄,你加油,期待你一展雄风。”
  两人换好衣服下楼,果然看见了陈之允和陈志博,他俩站在前院有说有笑。
  见陈栖下来,陈志博热络地打招呼:“小栖,好久不见啊!”
  陈栖酒窝漾得很甜:“小博哥,听说你今年带嫂子回来了?”
  “是。”
  陈志博笑起来:“她懒,还在赖床,等会跟我妈一块儿过来。”
  “哦。”陈栖说,“哥准备什么时候和嫂子结婚啊?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陈志博打趣道:“栖栖,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到处蹭酒席,马上二十三岁了啊,这对象都没一个,还催上别人结婚了?”
  听见对象两个字,陈栖屁股都夹紧了。
  只想立马穿越回十秒钟前,把要喝喜酒的话咽回肚子里。
  天边逐渐泛白,陈朋义把猪从猪圈里拖出来,几个中年男人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陈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就站到屋子边,陈小雪则是捂着眼睛,像个小挂件似的躲在陆聿珩身后。
  大院中间起锅烧了半锅开水,滚烫的水汽融在雾气里,整个空气都是热络络的。
  很快猪被按到石板上,嗷嗷的叫声震天响,后院的鸡叫都被完全盖住。
  “今年的猪有点壮啊。”陈志博笑着说,一边撩袖子,“感觉陈叔他们几个肯定按不住。”
  陈之允莞尔:“你要去啊?那你去,我不想被喷一身血。”
  那头肥猪在石板上扭动得厉害,几根麻绳压根束缚不住他的四肢。
  眼见陈志博上去帮忙,陆聿珩也有点蠢蠢欲动。
  陈栖赶忙按住他:“师兄,答应我你别去,那个猪一脚能把人踹十米远。”
  陆聿珩神色平静,显得镇定自若,微微蹙起的眉头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他撩起袖子,拍了拍陈栖的肩膀:
  “区区一头猪。”
  “今天在你面前,我不能输给任何人。”
  陈栖:“……”
  第104章 “今天,你在我面前是最厉害的。”
  陈栖猜错了。
  没想到今年的杀猪,真的有能让陆聿珩参与的环节,而且他表现确实很好,甚至有点帅气。
  那头猪挣脱了绳子,跑得满院子都是,小孩儿们关紧了后院的门,隔着一条门缝偷偷往里面看。
  惊慌失措的场面下,陆聿珩力挽狂澜,硬是拽住了那头一百多公斤的猪,让陈朋义把刀扎进了猪脖子里。
  热水彻底沸腾了,几个妇人开始给猪剃毛的工作,小孩儿们笑起来,开始期待中午的杀猪饭。
  陆聿珩回来时,卫衣上全是溅上的血,连陈之允都没忍住偷偷笑。
  他抓了抓头发,哪怕是如此狼狈的时刻,这张脸看起来依旧英俊,漆黑漂亮的眸子看得要让人溺进去。
  陈栖憋着笑,肩膀一抖抖的:
  “师兄啊,你真的好厉害,这头猪果然不是你的对手。”
  陆聿珩抬起手背,擦拭着脸边上的血迹。
  “好笑吗?”
  陈栖脑袋点得飞快,酒窝笑得很深,能戳进一个手指。
  “这下你在我面前是最帅的了,全场最帅。”
  陆聿珩知道陈栖在逗他,还是心念一动,像个获胜的孩子似的,别扭又高兴地偏开头:“知道就好。”
  “我去洗澡,你不要乱跑。”
  “嗯嗯。”陈栖赶忙点头。
  人走远了,陈栖才叹了一声,搭着陈之允的肩膀:
  “好幼稚一师兄。”
  陈之允莞尔,声音很淡:“但也是很不错的师兄,不是吗?”
  陈栖侧脸映在日出的第一抹晖光下,说不出的清秀,他喉结滚了滚,在晨色中勾出一抹笑意:
  “嗯,是。”
  大院里忙活了几十分钟,总算把猪血都放干净了,接了整整一铁盆。
  陈朋义负责开膛破肚,把内脏取出来,再把大块的猪肉分割好,让亲朋好友们分几块儿大的带回家。
  连续几天的大雨,柴火堆里的柴都浸了水,邓红芸只好唤陈栖去山顶的大柴房里取些储备的大柴木来。
  陆聿珩花了几十分钟才把身上的猪腥味洗干净,下楼寻了半天都没找到陈栖的身影。
  他走到厨房里,邓红芸已经起锅准备把猪蹄煮下去拜神。
  “阿姨,栖栖呢?”陆聿珩问。
  邓红芸一愣,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伸出脑袋往外张望了一圈,没看见人影:
  “诶,栖栖刚才去山顶拿柴,现在还没回来吗?”
  “山顶?”
  陆聿珩忽然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
  “山顶来回也就二十几分钟吧?栖栖去了有多久了。”
  邓红芸也觉得不对劲,忧心忡忡地说:“刚起锅就去了,这会儿都要出锅了,得有一个多两个小时了吧?”
  陆聿珩蹙眉,只嗯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一看,信号只有三格,越往上的位置只会更差。
  “阿姨。”陆聿珩说,“最近下雨天气很差,山顶上很多路都有石块,我很担心栖栖,我上去找一找他。”
  邓红芸一听,也着急起来:
  “那不行,你一个人去也不安全。”
  她把头探出去,喊了两声:
  “老陈!之允!”
  “栖栖上山顶拿柴大半天没回来了,你们去山顶上找找栖栖呢?”
  ……
  高原深邃的阴霾之下,翠绿的树木层层叠盖,今日依旧是阴天,原本就稀薄的光线穿过叶间的缝隙投到泥泞湿漉的土壤间,显得幽暗闭塞。
  陈栖裤管上全是黏腻的泥水,他一瘸一拐地找了块石头坐下,仰头能看见藤蔓交汇叠盖的洞口。
  看不见外面光线的变化,陈栖也不知道在这个洞里待了多久。
  他把背后的箩筐放下,艰难地拿出手机,连续发了几条消息,都是失败的感叹号。
  陈栖是个爱干净的孩子,一直都是。
  此刻浑身都裹着腐败树叶和不知名动物排泄物的味道,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真是运气不好。
  陈栖想。
  这不是他第一次跌进这个洞里,在很多年前,连年龄都记不清的时候,也滚进来过一次。
  不过那会儿陈朋义和邓红芸在外打工,拜托了小姑照顾他一段时间。
  他上山拾些干牛粪,准备回去混着柴火烧,一不小心脚滑就跌进了这个山洞里。
  那会儿他寄人篱下,哪怕是真的在山洞里死掉说不定都没人会想得起来,在洞里待了两天两夜,也是上天眷顾,给他留了一条很粗的藤蔓,才能从洞里爬出来回到了家。
  陈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件事,只是被接到城里后的许久,他都拒绝去小姑家吃饭。
  哪怕记不得年龄,记不清洞的位置,陈栖也记得那种绝望。
  仿佛被世界上所有人都抛弃了的绝望。
  不过运气是会用完的。
  这次的洞缘一干二净,没有任何能让他搭把手的藤蔓。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了伤的幼犬。
  不知睡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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