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我还说主播就差一艘出海的船,没想到这就置办上了。】
  【野神的表情明显很震惊,这肯定不是他提前安排的。】
  【震惊…这种情绪很难表达?】
  【前面的,这明显是一艘帆船比赛用船,你在嘚啵嘚啵什么?】
  况野无暇顾及直播间的波动,只是快步走向了那艘帆船。
  船身主体为白色,线条流畅。
  碳纤维桅杆笔直地刺向天空,米黄色的船帆平整地挂在桅杆上。
  透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甲板上落着零星枯叶,但木质纹理依旧清晰可见,可见之前被精心打磨过。
  船舷两侧的护栏,很明显用不锈钢管加固过。
  扎克上前用手一一拂过。
  每一处焊接点都光滑平整,可见匠人的精湛工艺。
  船头部分微微上扬,仿佛随时准备破浪出发。
  况野立刻判断出,这艘船翻新过。
  意识到什么,况野下意识地看向扎克。
  他依旧表情淡漠,但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复杂的情绪。
  况野开口:“这难道是?”
  扎克点点头道:
  “是我比赛用过的船,本来已经报废了。”
  “看样子,老爸翻新了它……”
  扎克很少用“老爸”这样的词来形容本尼德克。
  大概是很长时间都不着家,父子俩后期又因为帆船赛的问题意见冲突。
  扎克之前提起他父亲总是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些疏离。
  但此刻,况野突然觉得,这才像是一个孩子讲起父母正常的语气。
  “走吧,进去看看。”
  扎克拼命隐藏住情绪,带着况野走进舱室。
  一股柚木混合着海盐的气息扑面而来。
  直播间的镜头跟随况野扫过航海仪表盘。
  gps导航仪、风速计、水深仪一应俱全。
  液晶屏幕在昏暗的舱室内泛着幽蓝的光。
  舵轮上包裹着防滑皮革,握把处已经被磨得发亮。
  记录着扎克无数个掌舵的日日夜夜。
  况野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扎克短促地抬手抹了一把眼角。
  他看到储物舱里整齐地码放着航海装备。
  备用帆布被叠成了正正方方的形状。
  一眼看过去,盘绕整齐的缆绳、防水手电筒、急救包......
  每一个物品都有它们固定的位置。
  “位置都……对。”
  短短四个字,扎克说的艰难。
  感觉喉咙紧到了极致,紧到眼睛都有点发酸。
  旁边的工具架上,扳手、螺丝刀、钳子等工具都整齐地排列摆放。
  角落里还放着一个保温杯,杯身上贴着褪色的标签,上面只有斑驳的四个字:
  “多喝热水。”
  扎克摩挲着标签,突然笑了笑:
  “这是我写的,他一直没撕掉。”
  第296章 本尼德克的“维修日志”
  况野此刻其实很想隐身。
  或许扎克压抑的情绪能毫无顾忌地释放。
  明明声音都在抖,但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波澜。
  终究还是个犟种啊。
  不可能在人面前展示任何一丝脆弱的犟种。
  总觉得此刻需要说点什么:
  “你爸应该不喝热水吧?”
  况野这个奇怪的观察点......
  扎克“噗嗤”一笑,也确实被况野逗乐了。
  “的确。国外很少把‘多喝热水’挂嘴边。”
  所以这是他和本尼德克之间的一个小玩笑。
  即便是一个小玩笑,也被本尼德克一直珍视着。
  “他竟然将破浪翻新了一遍,是怎么做到的......”
  扎克呢喃着,喉咙却涩的发紧。
  “破浪......”
  大概就是扎克这艘船的名字了。
  二人几乎同时看到了那一本航海日志。
  里面记载的内容却与航海无关。
  可以说是本尼德克的“维修日志”:
  “3月15日,晴,距离比斯湾事故发生一年后的首次登船。”
  “扎克,你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我竟然会将这艘破船运回了这里。”
  “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明明很抗拒你继续征服海洋,但却又不想我的孩子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我联系了维修公司,确定了碳纤维蒙皮修复、水翼动态平衡校准等一些修复进程。”
  “我呢,能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修复,已经很不错了是吗?”
  “别嫌弃我的审美,驾驶舱的皮质补丁我可是修补了很久,有没有荒野大镖客的野性味道?”
  扎克没有避讳任何,和况野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本尼德克的维修日志。
  “缝线歪了......”
  “拿摄像机的手也有抖的时候。”
  扎克盯着那处皮质补丁,轻声说着。
  况野却看到了掉落在纸张上的那滴眼泪,晕开了最后一页的文字:
  “维修公司说这船修复的花费要比买一艘新船贵。”
  “唉,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他们不知道,这艘船的每一处,都有我那犟种儿子的指纹......”
  “我知道,有些裂痕就是用来透光的。”
  “但愿这些光,能填补你内心的裂痕吧。”
  “扎克,我的孩子,如果你还想继续完成挑战赛,爸爸和妈妈都会继续支持你。”
  “ps:但真的别再给我的保冷杯里偷偷加热水了,你爸我真的喝不惯。”
  这一页文字不知道承载了扎克多少的眼泪。
  况野私底下有搜索过,关于扎克和那次事故的消息。
  当时网上的报道铺天盖地。
  年少成名的帆船赛手,消失在海上。
  旁观者扼腕叹息。
  至亲却是痛彻心扉。
  难以想象,扎克的父母是怎样面对那些无处不在的新闻消息。
  又怀着怎样的心情支撑着自己不要放弃等待儿子回来的希望......
  可惜的是,扎克的母亲没有等到。
  更可惜的是,本该相互疗伤的父子,却放弃了沟通。
  况野在心底里佩服本尼德克和唐晓。
  在扎克出事后,还能排除心里所有的万难和羁绊。
  心无旁骛地去支持儿子的梦想,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扎克起手边的保温杯,拧开了瓶盖。
  潮湿夹带着铁锈味扑鼻而来。
  扎克皱了皱眉:
  “威士忌。”
  很显然是本尼德克喝剩下的。
  扎克扯了扯嘴角:
  “绝了,我说为什么那段话写得那么勾人眼泪,原来喝了点儿。”
  “他怎么能这么肉麻.....”
  况野说出心中所想:
  “肉不肉麻不清楚,但很有力量。”
  扎克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些年他躲着不肯回家,也是不想让本尼德克再度陷入失去妻子的痛苦中。
  “如果不是因为我执意要参赛,就不会出事故,老妈也不会因为担心我就......”
  “我本来以为,老爸看到我就会想到老妈。”
  “所以你才迟迟不肯回家?”
  扎克叹了一口气。
  况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啊,想太多。”
  “给你讲个我身边的故事。”
  “我姥姥有阿尔兹海默症,到后期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主意识。”
  “简单来说,就是饿了也不会自己找着吃饭填饱肚子。”
  “遇到危险也不会觉得那是危险......”
  “姥爷每天会带着她到楼底下晒晒太阳,但就一次,姥爷多看了一眼其他老大爷下棋,然后一转头,姥姥就不见了。”
  “他疯了地找啊,报警,调监控......”
  “监控显示,姥姥最后出现在西边,那里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
  扎克放下保温杯,盯着况野。
  况野露出一丝苦笑:
  “没有找到,打捞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姥爷和我们,就是这样吊着一丝希望地过日子。”
  “甚至,他每次吃饭都会在对面摆上一双碗筷。”
  扎克轻声道:
  “你姥爷比你们都痛苦。”
  况野点点头:
  “是啊,他比我们都痛苦。”
  “他是照顾姥姥最多的人,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
  “都是至亲,哪一个心里能好受呢?”
  听到这句话,扎克猛地看向了况野。
  况野的双眸闪着微光,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扎克一瞬了然。
  况野坦然讲出最难过的事情,原来是为了安慰自己。
  是啊,都是至亲。
  本尼德克又怎么会怪自己的儿子?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只有向前看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况野,谢谢你。”
  况野眯起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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