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人隔空对视,元钰卿脸上的笑意消散,他朝月执道:“阿执,蚩渊在看你。”
“……”
闻言,月执也回头看了一眼,下一瞬收回视线,“随他去吧,陛下。”
“委屈你了。”
今日大臣们逼他将蚩渊留下,害得月执日日都要面对一个讨厌的人。
元钰卿心中内疚,又怕月执被蚩渊欺负,于是提议:“这段时间你和朕一起睡吧,朕看着你,也安心些。”
这是元钰卿第一次提出和月执同床共枕的提议,他补充道:“龙床很大,睡得下我们两个人。”
“……”
月执一颗心怦怦直跳,面上却依旧冷静从容:“都听陛下的。”
当夜,月执沐浴后推开殿门,瞬间感到了一股暖意,帝王怕冷,乾清殿内总是烧着地龙。
他走进殿内,关好门,来到书桌前,“陛下。”
彼时元钰卿正穿着亵衣,手拿朱笔批阅奏折,听到动静抬眸:“你先去睡吧,朕把这些奏折看完。”
“我陪陛下。”月执摇头,在一旁坐下。
他拿了本书静静看着,偶尔抬头看元钰卿一眼。
时间缓缓流逝,桌上烛火跳动,二人的身影印上窗纸。
屋外,蚩渊抱着剑,不悦地眯了眯眸。
“将军去休息吧,今夜属下们值守。”一守卫来到他面前,眸色发亮地盯着他。
蚩府满门忠烈,到蚩渊这一辈只剩他一棵独苗,他也没有辜负蚩家的名声,年纪轻轻便立下不少军功,是虞国绝大多数人心中的少年英雄。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蚩渊共事,在刚得知蚩将军成为新的禁军统领后,他们还兴奋了许久。
“嗯。”蚩渊低声应着,他离开乾清殿,回了住处。
屋内没有点灯,他坐在凳子上,指尖轻敲桌面,一会后,他拿着剑再次来到乾清殿。
趁无人注意,他飞身至屋顶,动作极轻地掀开其中一块瓦片。
屋内,元钰卿还在批阅奏折,月执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
不多时,最后一份奏折被放下,元钰卿起身揉了揉腰,“阿执,休息吧。”
“好。”月执放下手中的书,跟着站起了身。
二人来到床边,元钰卿抬了抬下巴:“你睡里侧。”
月执没说话,爬上床在里侧躺好,他的目光扫过帝王的脸颊,双手攥了攥被子。
他看着元钰卿将烛火吹灭,而后翻身上床,在他的身侧躺下。
四周无比寂静,静到他能听到元钰卿的呼吸声。
龙床很大,他们中间隔着一人宽,月执低头,嗅了嗅被子上的龙涎香,和帝王身上的味道一样。
“睡不着么?”帝王突然开口。
“…嗯。”
“朕也是。”元钰卿叹气,或许是下午睡得太多,导致他现在毫无困意。
“那陛下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月执侧身,目光透过黑暗精准放在了元钰卿身上。
“以前?”
元钰卿沉默了会,他的以前枯燥无味,没什么好说的。
他是一个孤儿,8岁之前在孤儿院生活,8岁后被人挑中秘密训练,冷兵器热兵器都学了个遍。
自此身上受的伤不计其数,他命大,身边一起训练的人都死了,除了他。
直到最后一次,子弹射穿他的心肺,再次睁眼时,他来到这个世界。
但月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动了动唇,努力翻出8岁之前的记忆。
“朕幼时最喜欢吃绿豆糕,心情不好时,吃一块便能高兴许久。”
“院…嬷嬷看朕喜欢吃,每次都会特意留着。”
那时,他是孤儿院最大的孩子,因性子沉默寡言,没有人愿意领养。
可院长不嫌弃他,对他和其他孩子没有区别。
“陛下的嬷嬷是个好人。”月执说。
“是啊,她是个好人,可朕7岁时,她死了。”
“陛下……”月执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
之后元钰卿又挑挑拣拣地说了几件事,静谧的空间,只有他和月执的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他有了困意,声音越来越低,月执问他:“陛下有喜欢的东西么?”
“朕喜欢红梅,傲骨铮铮,永不低头……”
呼吸变得平稳,元钰卿没了声响。
月执听着他的呼吸,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屋外。
蚩渊听完了全程,眼中的兴味愈发浓厚。
他现在可以确定,他们的帝王彻底换了个人。
无论是喜欢的绿豆糕、红梅,还是7岁那年死去的嬷嬷,都不属于原来的皇帝。
而且他没想到元钰卿和月执竟然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床上聊天,回想这段时间和帝王的相处,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如今的帝王似乎并不喜欢月执。
心跳莫名加快,他把瓦片放了回去,而后跃下屋顶,回到住处。
他点了灯,拿出床头的一支箭细细看着,一会后才把它放回原处。
内力挥过,熄灭了烛火,蚩渊上了榻,双手交叠垫在后脑,片刻后闭上了双眸。
第二日。
元钰卿一大早被萧胜叫醒,今日又是要上朝的一天。
他闭着眼,任由萧胜帮他穿好衣袍,戴好十二旒冕。
“阿执,朕去上朝了。”他睁眼,往外走去。
“陛下。”
月执叫住他,“御花园的红梅开得正好,陛下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好。”
他点头应下,和之前一样上了轿辇,悠悠地来到金銮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元钰卿撑着额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臣有事启奏。”
昨日的四品御史再次站了出来,提及的依旧是祁斯韵之事。
元钰卿懒洋洋听着,启唇:“朕昨日已派人去了皇陵,宣太傅回京。”
那人愣住了,准备好的说辞顿在喉间,显然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快同意。
一会后,他垂头:“陛下英明。”
御史退回队伍,元钰卿悄悄打了个哈欠:“还有什么事么?”
无人出声。
视线扫过下方,元钰卿起身:“退朝。”
他走出金銮殿,上了轿辇,今日阳光正好,他起了逛逛的兴致。
想起早上月执所说,他吩咐:“萧胜,去御花园。”
“是。”
一行人往御花园而去,元钰卿看着路上的景致,没一会看到了月执口中的红梅。
梅花开得正好,他让人停了轿辇,“不必跟着。”
其余人等在门口,看元钰卿一步步走进梅园,没一会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元钰卿在里面逛了一圈,在一棵梅树前停下,他弯腰捡起掉落的花瓣,置于掌心。
地面还有残存的积雪,他抓了一捧,积雪融化在掌心,化作雪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
“咳、咳……”
他咳了几声,身体心肺受损后,遇到冷气会加剧咳嗽,只有系统说的那几样药才能救治。
几日过去,也不知方宇明那边如何了。
他倾斜掌心,将雪水尽数倒在地上,而后折了一枝梅花,转身离开梅园。
正准备回乾清殿,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陛下!”
声音有些耳熟,他回头,看到了楚蘅。
他穿着一身白衣,面容憔悴,哭哭啼啼:“陛下……”
“……”
若非他突然出现,元钰卿都快忘记这号人了。
他哭着上前,却被侍卫拦下,“陛下,您当真如此狠心吗?”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失了宠,明明那时陛下最疼他了。
失了宠的日子不好过,之前被他打压过的嫔妃们横眉竖眼,甚至联合起来欺压他。
炭火缺斤少两,宫人拜高踩低,他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陛下……”他抹了抹眼泪,满脸脆弱。
元钰卿一个头两个大,实在不会处理这种关系。
他揉了揉眉心:“朕送你出宫,如何?”
“……”
楚蘅愣住了,他今日来是想卖惨的,不是想出宫啊!
但元钰卿已经不听他说话了,直接摆手:“萧胜,给他一笔钱,送出宫去吧。”
“是。”
“陛下!”楚蘅激动地推开侍卫,“臣妾不出宫,臣妾想伺候陛下!”
萧胜蹙眉,抬了抬下巴,立马有人捂住楚蘅的嘴,把他拖下去了。
终于安静下来,元钰卿呼出口气,“回乾清殿。”
回到乾清殿后,元钰卿将梅花递给月执:“梅花开得正好,朕想让你也看看。”
月执接过梅花,“谢陛下。”
他将梅花插进花瓶,唇角轻轻扬起。
之后几日无事发生,第六日时,他收到方宇明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