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白禾仔细瞧去,泥土与血迹下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其眼中满是恨意。
还有什么?陆烬轩目光扫过另外两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土匪。
凌云看眼自己的手下,锦衣卫纷纷摇头。
把那两人抬上马车,治治伤。陆烬轩向凌云伸出手。
凌云微怔,双手捧鞭奉上。
福禄弓着身凑上来道:爷,马车是公子的。
陆烬轩斜睨他一眼,不然呢?他们都快死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干脆打死了扔路边?还是让他们跑着跟我们走?
奴婢不敢!福禄啪地跪下认错。
陆烬轩又睨他一眼,福禄咕噜爬起来,和锦衣卫一起搬人。
凌云留在原地押着唯一不肯招供的土匪。
假惺惺!我们不怕死!别想用假慈假悲那套骗我!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陆烬轩挽起马鞭,用鞭尾挑起土匪下巴,迫使他昂起脸。有骨气。我一向钦佩你这样的人。
他嘴里说着钦佩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极具侮辱性。
白禾控制不住抓住他衣服,贴近他轻唤:哥哥
陆烬轩回首瞧来。
白禾咬住下唇。
陆烬轩转了回去,抬手扬鞭,破空声中鞭尾狠狠抽在土匪身侧地上,溅起的泥与水甚至糊到凌云身上。
所有人被这动静惊了一下,悄摸着投来视线。
打啊!有本事打死我!土匪发出癫狂的笑,别以为我会怕!哈哈哈,狗官!
陆烬轩回以冷笑,抽空叮嘱:小白,站开一点。
说罢他将鞭子套上土匪脖子绕了两圈,用力一拽把人提了起来,扯近自己。
土匪双腕被捆缚着,只能如死狗一样被拖拽起来。
比你骨头更硬的我见过更多。陆烬轩居高临下俯视对方,眼里噙着冷光,嘴角勾着冷笑,知道他们的结局吗?
土匪被鞭子扯拽得几近窒息,大脑极度缺氧下听见一道满含恶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恶鬼的低语。
在我手下,没人能坚持不开口。
陆烬轩拽着人大步走向押银车,一个眼神便逼退守卫官银的官差,手上松力,予以土匪喘息。
咳咳咳!土匪大口大口吸气,结果呛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烬轩快速观察车上的箱子,单手按住箱盖,猛力掀起,箱上的封条被扯裂,箱盖掀开,露出一层层整齐码放银光熠熠的银子。
认识吗?陆烬轩拎住土匪把人往箱子口一扔,让人一头栽向箱子,脸磕在大锭大锭的银子上。
土匪晕晕乎乎,缺氧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抢劫?你们抢的是给聂州灾民的救命钱!没了这批钱,聂州每死一个灾民,人命就算在你们头上!给灾民送钱救命的我们是狗官,那你们是什么?陆烬轩语气铿锵,字字如刀。
是猪狗不如。白禾跟上来道。
凌云附和:朝廷在赈灾救人,你等刁民却要劫赈灾银,那些因你们等不到赈银买粮而活活饿死的怨魂得日日夜夜缠着你们。
官差们亦觉得讽刺,所以没有阻拦陆烬轩撕封条揭箱的违规之举。
反正他们也拦不住,锦衣卫都乖乖听人训呢,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我呸!这土匪着实硬气,到如此地步仍坚持与朝廷作对,凭本能辩解,说得好听!哪一年灾荒朝廷没发赈灾银?可结果呢?层层盘剥,最后到咱们老百姓手里的只有一碗飘着几颗米的水!连粥都不能算!这钱还不如让兄弟们拿了直接去分给灾民!
分给灾民?陆烬轩把人拽回地上,你们不是灾民吗?不是因为今年水灾,失去家园没饭吃才这样?
没有受过反侦训练的土匪愣了。
陆烬轩弯腰靠近,高大的身材如此居高临下,带给对方极大的压迫感。你们不是灾民,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反抗朝廷。
土匪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说!是谁在组织你们?给你们提供武器,谋划在官道上埋伏朝廷车队?陆烬轩目光掠过匪徒尸体散落的,形制统一的大砍刀。
从一开始,这群人就暴露了一切。只是无论官差、锦衣卫都没在意,没人关心匪寇们口中骂了什么,不在意他们抢到官银后要去分给灾民。
白禾惊怒环视在场每一个人。
若是预谋埋伏,或是朝中,或是车队里,必有人与这群匪寇勾结,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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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白禾误会了陆烬轩口中有预谋的含义, 搁这疑神疑鬼,除了陆烬轩他看谁都像坏人。
那疑似假土匪真叛贼的人果真够嘴硬,辩称砍刀是山寨的铁匠打的, 所以都长一个模样。
出乎意料的是, 陆烬轩没有继续审讯,而是决定把人放了。
回去告诉你们首领, 几天后我会去拜访他。陆烬轩按着这人的肩, 随手拍了拍其衣服。之后对凌云说, 把人带到附近放了。
是!
爷,那马车里的两人怎么处置?福禄不死心, 重提旧事。
此时凌云已经带着人走了, 陆烬轩掏出怀表查看, 能治就治, 活得下来就交给官府, 死了就埋路边。
说着他瞥向小公公, 审讯结束了, 不要虐待人家。
对待敌人雷厉风行,却也不以虐杀取乐。
这种怀柔是政客的手段,用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善良去施恩敌人,不是因为他们品德高尚, 而是他们希望从根上瓦解敌人。
陆元帅并非一个仁慈的军人,在高举保守主义的帝国,军方之中掌握大权的陆元帅派系必然是更右、更极端的鹰派。
白禾紧紧粘在陆烬轩身边,即使经历遇袭,踏过满地尸体与血水,第一次离京出远门的不安与惊惧皆在对方身边得到了安抚。
甚至不需要陆烬轩说什么、做什么,仅仅是处在他身边, 眼里望着他,白禾便能安下心。
不论是远在京中的人,还是近在当场的人谁在勾结反贼。
马车被占,福禄把车厢里白禾的行李拾掇起来,免得让几个贼人给碰坏、弄脏了。陆烬轩暴力打开的箱子上锁和固定绳索都损坏了,官差们忙着想办法补救。侍卫仍在勤勤恳恳拿刀子挖土,没得趁手工具,这埋尸的坑不知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福禄拎着白禾的刀过来,小心翼翼瞅着皇帝脸色,迟疑不敢将刀交到白侍君手里。
白禾看见刀脸色一变,狠狠瞪小公公。
他怎么可能在陆烬轩眼皮子底下拿刀?!
陆烬轩却好似没见着刀一样,自顾低着头拿出手帕擦手,去,把那边的负责人叫过来。
他指的是押银官差。
这福禄抬了抬手,示意手里的刀,眼睛往白禾这儿瞟。
白禾:
?陆烬轩:给小白啊,问我干什么?
白禾:!
福禄赶忙把刀子奉上来。
白禾手里还拿着把枪呢,再拿上刀他就没手去拉陆烬轩衣服了。
他不情不愿接过刀,抱在怀里,杵在陆烬轩身侧跟门神似的。
陆烬轩转头瞄着他低笑:小白,肯吃苦吗?之后跟着我得吃苦。
不苦。白禾咬唇,忍着羞耻说,在哥哥身边不苦。
陆烬轩却似乎欣赏这样的勇气,大笑着说:好,那就握紧你的武器。在战场上指望别人的保护不如自己抓住你的命运。
待领头官差过来,陆烬轩吩咐对方押着官银直接前往最近的县城衙门,然后传信聂州布政使过来接收走流程。陆烬轩这边的程序该怎么走,到时让布政使通知他,或是事后补办都行。
开箱揭封条的责任我担了,有问题来找我。陆烬轩仗着皇帝身份什么话都敢放,什么责任都敢往头上揽。
哪怕这十万两官银真丢了、没了,朝野上下谁真敢问责皇帝不成?
到时候大臣们只会说:十万两而已,皇上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