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搁他手底下的兵,被训练哭了也只会得他一句有力气哭说明训练量还没到极限。至于政府厅的人,一个比一个心黑厚脸皮。
  真是什么脾气啊!陆烬轩非常无奈,我也没说你笨你不知道,那些玩政治的心都脏,要是你手段太嫩,早晚被人剐了皮。唉,我先讲我刚才看出的问题。
  白禾推开他的手,抬起脸望他,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陆烬轩暗自松口气,说:你先回答我,皇帝是不是具有直接治理国家的实权?像内阁大臣这些官僚是怎么产生的,他们权力来源于哪里。
  白禾仔细搜刮原白禾的记忆,不确定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国本就是皇帝的。只要不是傀儡,皇帝自然有实权。本朝科举取仕,臣子一由科举所出,二由荫补填缺。荫补是说父亲做了六部堂官之类的大官,便可让儿子得到做官名额。其名额有限,好的缺位也很难等。
  白禾已经知道陆烬轩可能要问荫补是什么意思,顺带便解释了。
  至于内阁阁员,我也不太清楚是如何选拔,但那句非翰林不入内阁我确实听过。都说科举做了进士,一甲必入翰林院,待从翰林院熬出来,才名高的便会入阁。就是做不了阁员,外放到地方最低也是从知府做起。
  陆烬轩整个人往后仰了仰,倚倒在榻上,用力揉着额头、眉心。难搞,比杀虫后还难
  白禾:?
  陆烬轩复又坐起来,小白,我们要和人争权夺利,首先弄清楚权利的来源很重要。因为权利只对权利的来源负责。比如管钱的部门谁管钱来着?
  户部。国库收支,粮、盐铁等税收由户部管,他们也管户籍。户部九司,我父亲便是其一司的主事。因原白禾父亲的原因,其记忆中对户部的了解较为多,记忆也比较清晰。白禾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户部管着钱对吧,那么户部的权利就是支配这些钱。听胖公公的话,连修皇宫的钱都需要从户部掌握的钱里出。聂州需要筹备赈灾款,内阁首辅就跑来说户部没钱,政府要搞钱。这背后的利益逻辑是,户部手里钱变少,于是权力变小,户部官僚的利益变小。所以他们要搞钱,钱变多,权力扩大,利益增加。陆烬轩尽管不知道启国朝廷是如何运作,但他能根据在帝国从政的经验分析局势。
  我说的权利是权力与利益。权力经过运作会带来利益,因此不管有没有直接利益,搞政治的人总想先抢到更多的权力。户部的权利来源于户部所掌握的钱,以及其背后,能为户部带来这些钱的势力。
  去年的财政收入就是收进国库里的钱,四千万来自税收,两百万来自其他收入。这就是他们权利的来源。但在他们眼里,这些钱背后的来源不是每一个交税的人民。
  为了增加军费而经常找财政大臣扯皮,在议院硬刚各位议员老爷的陆元帅无比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他说:而是哪个势力、团体给的多,他们就向着谁。我不太懂经济,但也知道个人掌握的资产越多,交的税就越多。普通人一年到头能赚多少钱?交上来的税才占总数多少?他们向着的只会是一口气能给十万、百万的人。
  白禾的傀儡皇帝也不算完全白当,至少他在朝会上听过大臣议论征税制度。若是田税按亩征,自当是占有大量田地的地主乡绅交得多。可我曾听一宫人说,她家乡出了一品大员,许多乡亲就将自家田挂在那位大官名下,因其不必交田税并非占的田多之人皆需交税。天下赋税终究是落在百姓头上。
  白禾一辈子没出过皇宫,却不是完全对外一无所知。皇宫中的许多宫人来自民间,太后不许白禾参与政事,不让白禾学治国理政,反倒唆使出身贫寒的宫人接近他,以带坏他。所以白禾见了许多宫中的腌臜事,却也因此听到宫人们谈论家乡事。
  陆烬轩盯着白禾瞧了几秒:例子举得不错,但人是官僚集团的。我指的是他们之外的人。而且那些大臣本身也在利益网里,是食利的上层。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昨天才进宫,所以你是从哪个宫人那里听说的?那大官又是谁?我们现在就去抓人,让他们把逃掉的税吐出来。
  白禾顿时手心直冒汗,我、我昨日入宫的路上,忘记是在哪里的宫道上,路过几个扫地的太监,听了一耳朵。
  他垂下脑袋,移开视线,我不认得说话的宫人什么模样,也没听清是哪个一品大员。或许不是一品,又或许是宫人胡言乱语。我并不懂得本朝征田税是否要征大官家的,你别拿这事去问大臣,当心露了破绽。
  在军校上过刑讯课的陆元帅一眼看出白禾在撒谎,满心困惑。
  在这种事上有什么必要说谎?
  白禾在隐瞒什么?
  真可惜。陆烬轩一点都不可惜的说,你猜聂州的问题是不是真的需要一百六十万?
  不需要么?白禾不解其意。在白前傀儡皇帝白听来,一百六十万两实不是大数目。他的朝廷里,赈灾款多半也是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的拨。
  可能需要吧。毕竟我不了解物价。陆烬轩意不在此,去年财政收入四千两百万,一百六十万占其中多少?这是一笔巨款。我们应该思考的是内阁为什么张口就要这么多钱。
  因为国库空虚,才四月就只剩两千多万两了。白禾回答。
  这是客观原因。陆烬轩拿起罗阁老送来的那份急递奏疏,边拆封边说,缺钱了,无非开源和节流。内阁不提节流,一上来就要开源,那我们就必须关注这个开源。下面只是我的推测,情报不足,我只凭经验做的推测。
  是什么?
  有人要垄断雪花散生意。
  白禾愕然,又不理解。
  陆烬轩从信封里掏出一沓纸,招手让白禾与他并排而坐,与外国人能不能做成雪花散贸易不好说。但借这个名义,某些人能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大量收购或囤积雪花散,市场上的现货减少,他们就能趁机炒高价格。同时垄断售卖权总之牟利手段很多。可惜我不懂经济。你父亲不是在户部做官吗?说不定你有搞经济的天分。
  他在最后开了个玩笑,然后示意白禾将纸上的内容逐字逐句读给他听,帮助他识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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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利只对权利的来源负责。(《是,大臣》)
  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帝国是假君宪制,政府的权力来源于人民。是帝国政府里全员恶人,没人在乎民众罢了。
  第17章
  白禾给陆烬轩读完聂州奏疏后就被对方放了回来。陆烬轩的说法是让他回来好好休息,毕竟从昨夜到今天他都没安生睡过。
  于是白禾带着从紫宸宫里抓出来的书册回到了寻芳宫侧殿。
  富贵荣华两个太监一直熬到这会儿,终于见到白禾全须全尾的回来。念头一转,他们便喜气洋洋起来。
  白禾被皇上召去,又好生的回来了,必是受了宠!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富贵抢着道。
  白禾淡淡瞥眼对方,从肩舆上下来。
  富贵眼珠一转,上前对抬舆的小公公们说:有劳几位公公,辛苦抬舆。我们主子刚进宫,手里也没个钱,待下月主子月例发下来
  几个公公是御前做事的,自然都是坚定的大公公派系的人,连大公公都对白禾客客气气,他们几个可机灵着,哪敢惦记御前红人的月例,还什么等下个月发了钱再拿白侍君宫里这小太监是要害他们吧!
  不可不可!肩舆是皇上恩赏侍君坐的,奴婢们奉命做事,可不敢邀功拿侍君的钱。几个公公冲着白禾连连摆手,扛起肩舆就撤。
  富贵想显摆表忠心,反而落了个尴尬。荣华在旁小声抱怨说:富贵,你明知主子手里没赏钱,怎还非要在人前提起?主子从皇上那里回来,抬肩舆的定都是皇上宫里的奴才。你这不是教主子丢脸吗
  荣华说着还怯怯的抬眼去觑白禾表情。
  白禾看不透官场老油条们的手段,还看不明白这群太监的把戏么?他连个眼神都不两人,径直往屋里走。
  这头白禾刚进门,主殿那位的贴身太监就来了。
  太监矢菊对富贵荣华说:我家侍君要见你们白侍君,他可是回来了?
  何侍君三年前入宫,曾受过恩宠,又是吏部侍郎的庶子,无论是他本人在宫里的地位,还是其家族的实力,自然是能俯视白禾这个新人的。跟在他身边三年的小太监随主子,也就对白禾身边的太监颐指气使,从骨子里透出顾清高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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