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魏霜身上穿着的不是早上的骑装,他换了件宽大的淡蓝色衣袍,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周围酒意更浓了,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萧钰皱眉。
魏霜动作一顿:“只是擦伤,涂俩日药便好。”
“过来,让朕看看。”萧钰靠坐在车舆内,直勾勾盯着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魏霜。
比起满厢的乾君信香,血腥气确实不浓,可若真只有擦伤,何须如此重的信香遮掩。
“朕看看。”萧钰固执。
魏霜只好靠过去,解开空荡荡的外袍。
没有梦中血肉模糊的场景,率先入目的是微微晕上血迹的绷带,整齐地缠绕在魏霜后背上。
萧钰伸出手,悬停在那片血迹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朕听太医说,你手臂脱臼了。”
魏霜脊背绷得很直,淡然道:“小伤,当时情况危急,陛下安危为重,臣自己就可接回去。”
“都是小伤,非要卧病在床才算严重吗?”萧钰不悦地收回手,“你就是存心想让朕愧疚。”
愧疚的萧钰把视线移向了其他地方。
魏霜身上一身紧实的肌肉,分布均匀漂亮,此刻从腰上蔓延而上的绷带,更是让这份养眼多了难以言喻的意味。
以及……手臂上一排凌乱的牙印。
萧钰喉结悄悄滚了滚,眼睛应不暇接。
不对!
萧钰的脑子嗡一声停了。
他把目光转回到魏霜手臂上的牙印上。
印痕新鲜,刚结上一层薄薄的痂。
始作俑者是谁霎那间跃然纸上。
“朕咬的吗?”萧钰轻咳一声,握拳捂住口鼻看向窗外,眼神飘忽不定。
魏霜闻言,手臂僵硬地迅速卷起外袍,坐回车厢另一端默默系衣带。
魏霜没吱声,但萧钰已经从这满车厢的酸涩酒香中品到了答案。
“朕之前从不咬人。”萧钰使劲回忆,也没有想起自己有乱咬人的习惯,他主动蹭到魏霜身边,离那道酒香的源头又近了些,“但做了就是做了,朕不会不认,朕那会意识不清,魏霜要是实在在意,可以咬回来。”
萧钰身上的桂香一阵阵飘过来,魏霜牙根真有些痒,他转过头,漆黑的眸子幽幽盯着萧钰后颈的位置。
萧钰被魏霜看得头皮微微发紧,他往魏霜嘴边伸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皱紧眉苦巴巴道:“咬吧。”
魏霜:“……”
“臣也不乱咬人。”魏霜移开视线,对烙在萧钰后颈上的伤口心有余悸。
失控的记忆历历在目,魏霜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感受。
他想完全占有萧钰。
所以他咬住萧钰的后颈,往尚未分化的萧钰身体里注入信香妄图标记。
魏霜先一步从那片桂香中清醒过来,腺体却完全敛不回酒香,萧钰的情况更为糟糕,浑身发烫,意识不清,死死咬着魏霜的手臂。
冯顺拉着李太医过来时,魏霜正屏着呼吸把萧钰的一口獠牙从胳膊上挪下来。
“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皇叔往后也不可借此时此事同朕置气。”萧钰欣喜地放下手袖,把魏霜强行置在了长辈的位置上。
“陛下可有闻到桂花香?”魏霜心不在焉地问。
“现在是深春,哪里来的桂花?”萧钰放下车帘,“你别也同朕一样,烧糊涂了。”
魏霜幡然醒悟,他挡在了车帘的位置,强行将萧钰按进角落。
“臣疏忽,让陛下受风了。”
萧钰:“……?”
还朕风景!
萧钰身体有恙,马车一路疾行,不敢有半点耽误,就连之前被萧钰爱不释手的小山君,都被放在了冯顺身边。
事急偏有拦路虎。
城外最后一片小树林,窜出一个拦路莽汉,身手敏捷地把驾驶天子车驾的车夫踹下了马。
“狗贼!还我母亲命来!!!”
那莽汉手握匕首,掀开车帘就往里刺去。
作者有话说:
----------------------
[化了]不行了,到了让南方人手冷的季节了
第12章 收服
事发突然,魏霜一把推开萧钰,下意识挡在人身前,本能地抬手去挡攻击。
明晃晃的匕首被挡在在一壁开外。
魏霜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直接空手握住刀刃,淅沥沥的血滴在地板上。
“魏霜!”萧钰白着脸瞪大眼,他被魏霜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瞧不见,但车舆内血腥气越来越重,他想起身查看魏霜伤势,奈何身体依旧聚不起力气。
“臣无事。”魏霜低声回禀,淡然的声音让人心安。
“速战速决,不许受伤。”萧钰只能阴沉着脸扒紧座椅。
“是,臣领命。”魏霜目光如炬,将余光收回,盯着连面都不知道遮掩的愣头青刺客。
那刺客显然也是头回作案,发现刺错了人,竟直接呆愣在原地,魏霜神色一凛,在刺客愣神的片刻,肘击刺客肚腹,几个呼吸间将人双臂卸下。
刺客痛呼出声,手上再握不住匕首,却也不知逃,他红着眼扑向魏霜身后的萧钰,竟是想用牙齿做最后的挣扎。
“不知死活惊扰圣驾!”魏霜拽住人的头发,把刺客扯回身前,他捡起匕首,刀刃直指贼人咽喉,“谁派你来的?”
“圣驾?萧钰分明就是没心没肝的狗东西!你高坐在那个位置,我母亲的尸骨却都没有人敛,凭什么!!!”最后的得手机会都被掠夺,刺客无力地瘫坐在地,他被魏霜制住,只能不甘心地朝萧钰怒吼。
“放肆!圣上名讳岂能直呼!”
魏霜抬起手,刚准备一巴掌扇过去,萧钰却出了声:“等一下魏霜,让朕看看是谁。”
魏霜斜睨一眼,手上力气又大三分,他冷着脸挪开半边身体,将捆好的刺客摁跪在萧钰面前。
见了萧钰,刺客越发不平静,他眼中的怨恨几乎冲破眼眶,身体无能为力,那双酷似嬷嬷的眼睛却瞪得萧钰心悸。
“你……你是……嬷嬷的儿子。”萧钰面上的惊惧瞬间散去,换上了失而复得的欣喜,“你还活着?怎么不告诉朕!”
魏霜面色微变,他看向萧钰:“陛下宫外的旧人?”
不等萧钰点头,魏霜手中的人撕扯着嗓子再度开了口。
“什么旧人,不敢劳陛下记挂。”又在萧钰口中听见自己母亲,那刺客的眼底的仇恨倏地散了,眼眶越发地红,像只凶神恶煞又无能为力的兔子。
“季敛,朕与你无冤无仇,你是嬷嬷的儿子,为何要杀朕?”萧钰安抚地拍了拍魏霜的肩,又往前多探了半寸身体,萧钰语气虚弱温和,听得面前的刺客又淌下泪来。
“我母亲拼死护着你,你当上了皇帝忘了本,竟连尸骨都不为她敛,她就那样被弃在乱葬岗,我去偷,被……”季敛听见萧钰还记得自己名字,心神又震了震,险些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朝旧主子吐露出来,他闭上眼,咬牙切齿,“狗皇帝,你没有心。”
季敛一席话直戳心窝,萧钰的唇抿得极紧,本就不好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捂住心口,偏过头低声道:“那是带大朕的嬷嬷,除了母妃,嬷嬷对朕最好,朕岂会无心!”
“说得好听。”季敛挣扎地一偏头,从嘴中吐出一口血沫。
“你说的尸骨是怎么回事?朕回宫后一团乱麻,但也立即差使内侍去安排了嬷嬷的后事,那个内侍还给朕带回了嬷嬷亲手刻的辟邪桃核当信物,朕一直随身带着。”萧钰从袖袋中掏出一直贴身带着的辟邪桃核,亲自递到季敛面前。
季敛不松口,但恍然的神色里,对萧钰的话已信七分。
“朕后来给了那个内侍五十两白银,让他带给你们,还让他带话,嬷嬷因朕没了,你要是走投无路,可来寻朕庇护。”萧钰沉吟半晌,沉下声,“如今看来,白银和话都没带到。”
萧钰垂眸,神情悲怆,魏霜见此接过话:“那陛下想如何处置这个刺客,臣听陛下吩咐。”
“让太医给人胳膊接回去,再给百两黄金放了吧。”萧钰疲惫地将额头靠在魏霜肩上低声。
“是。”魏霜也不问缘由,直接将手里缺了跟脑筋的季敛放下。
“你就这样放过我?你可是皇帝!”季敛惊愕抬眼,被魏霜抹了满脸血污的面容看上去不显狰狞,倒十分澄澈。
“嬷嬷没了,你是嬷嬷唯一的孩子,朕怎会苛待你。”萧钰柔声,他定定看着魏霜,身上的桂香狡黠地飘满车内,“朕当时应让冯顺去的,可朕也怕,怕冯顺也回不来了,你既活着,那就好好活。”
“宫外混不下去,就把这个送往将军府,自会有人带你入宫寻朕。”萧钰又往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玉环,然后将辟邪桃核绑在上面塞到季敛怀里,“又或者你现在就想随朕入宫,宫中那么多人,多养个侍卫也不费事。”
季敛澄澈迷茫的眼神越发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