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朕来。”萧钰拦住魏霜,也抽出一枚箭,颤颤巍巍地搭上弦。
  “直腰,搭弦,瞄准。”魏霜尽心尽责地在一旁辅助,“好,松手。”
  萧钰的箭朝着灌木飞了出去!
  深入林间。
  灌木后却没有响起戚戚然的惨叫,只有一声低微的呻吟。
  “射偏了?”萧钰皱眉。
  “不像。”魏霜却道,“过去看看。”
  萧钰跟在魏霜身后走近灌木丛,拨开绽放着黄白花蕊的林木,一对和萧钰酷似的琥珀色双瞳印入眼眸。
  而萧钰的箭,就被小家伙按在爪子底下。
  “嗷呜……”和萧钰对视上的瞬间,小家伙颤颤巍巍起身,将脑袋撞在萧钰腿上,尖锐的爪子勾开萧钰扎如靴子内的裤腿。
  “好可爱的小猫。”萧钰对挂在腿间不走的小家伙一见钟情。
  “似乎不是猫……”李太医指着小东西额前黄黑相间的纹路谨慎开口,“像幼虎……”
  “老虎?!”众人皆一惊。
  唯有魏霜处变不惊,拎起虎崽的后脖颈,提到胸前,一本正经奉承:“陛下龙威浩荡,引来山君钦慕,甘愿为宠。”
  “才进围场,陛下就猎得山君,实在英明神武,福泽深厚啊!”冯顺笑眯眯接话。
  “对,对,大吉之兆。”李太医晚了一步,也不甘示弱地附和。
  萧钰顿时明白了七七八八。
  什么嘛,明明就是魏霜媚上的歹计,结果一个人都没看出来。
  萧钰倾身过去同虎崽眨眨眼,小家伙张着橘黄的虎爪,咪呜咪呜地朝萧钰开出一朵黑色的花。
  “宫中许多殿空着也是空着,那就把小山君带回宫里养着吧。”天子双唇微张,伸手按上小家伙黑色的爪垫。
  萧钰从魏霜手中接过小山君,不辞辛劳地抱着小家伙走出猎场外围,还将之前猎得的野兔送与小家伙当口粮。
  魏霜只好骑上马,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重新进入林间捉来新的山鸡野兔。
  篝火啪嗒啪嗒烧着,小虎畏火,萧钰就陪着小山君蹲在溪水,他往下捧了一池溪水送到小家伙面前。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和阿福一起。”
  “阿福是谁?”魏霜突然出声。
  萧钰整个人震了震,他不悦地抱起在地上撒欢的小家伙,看向魏霜:“朕凭什么告诉你。”
  魏霜递来一件蓝白相间的披风:“春夜寒凉,山君至阳之物不怕寒,陛下得披上。”
  萧钰不动:“你就是瞧不起朕。”
  “冯公公让臣一定要给陛下披上。”魏霜摊开披风,强行按在萧钰背上。
  白日的酒香又随着热气荡了过来,萧钰面颊又控制不住开始发烫,他猛地拍开魏霜系绑带的手,独自背过身给自己系了个死结。
  垂下的两条绸带成了天然的逗猫棒。
  一个像魏霜一样热乎乎的小家伙毫不矜持地扎进萧钰怀里,眼巴巴望着篝火上炙烤的美味,正好给了萧钰和魏霜拉开距离的理由,他拎起小山君,飘忽着眼神低声问。
  “熟的,也要吃吗?”
  “嗷呜~”
  “好吧,朕分你一口。”
  萧钰抱起小山君,头也不回地走到篝火边坐下,脑子里魏霜身上信香却久久萦绕难散。
  秘药的后遗症早该散了才对,魏霜信香为什么对自己的影响还是那么严重?
  ——
  天色刚亮,小山君就猫在河边给自己猎来了一尾银鱼,还体贴地给萧钰留了一尾。
  在小家伙一整晚地不懈努力下,萧钰第二天一早从帐篷内钻出来时,给了魏霜极好的脸色。
  “魏霜早。”
  魏霜媚上的功夫实在了得,送来的小山君颇得圣心。
  小山君抱起来像阿福一样。
  阿福是萧钰母妃绣的虎偶,被萧钰好好地摆在养心殿内室的龙榻上。
  “陛下圣安。”魏霜正在绑护腕。
  昨日的骑装被小山君的爪子勾破了裤腿,萧钰今天又换了一身新的骑装,通体素白,掺着黄色纹样,他在出帐前就已经被冯顺伺候着扎好了袖口裤腿,勒出细腰。
  “小山君,皇叔有心了。”萧钰绷紧脸偏过头。
  萧钰虽不算博学,但也知道小山君生于极寒之地的野林间,不会贸然到那么浅的灌木林,寒地,正好对上魏霜之前驻守的北境。
  而看小山君的样子,应是训过的。
  “山君是被陛下福泽吸引,和臣无关。”魏霜抬眼,扯了扯嘴角,“回宫后,便这样对太傅说。”
  魏霜铁骨铮铮,将忠君刻入骨髓,最没有可能谋求萧氏江山,但他也知道,自己顶着摄政王的名头,再如何做都会被朝臣忌惮。
  “啊……太傅。”萧钰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巴巴盯着魏霜,露出和昨夜盯着篝火的小山君一模一样的眼神,“魏霜,今日教朕骑射吧。”
  朕好应付太傅。
  魏霜面色猝然紧张地绷紧。
  射都没射明白,加上骑马,真能拉开弓?
  不对,萧钰好像骑马也不会。
  “……”
  给他痛快地一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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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头]陛下养成路漫漫
  第10章 烙印
  该来的总要来。
  猎场,平地,黑马。
  以及站在黑马身旁,和黑马大眼瞪小眼的萧钰。
  好……好高。
  萧钰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长弓。
  “朕要如何上去?”萧钰看着牵着马绳的魏霜。
  魏霜不语,他轻轻扯动手中的缰绳,在黑马配合地穿过来时,长腿一跨,踩住马镫帅气地翻身上了马背。
  动作利落干净,甚至没留下半点信香。
  萧钰惊呆了。
  魏霜这个示范,和口头描述“这样那样然后就上马”有什么区别?
  萧钰试着抬了抬腿,接着就绷住了脸。
  萧钰在八岁那年因为寒症伤了根本,常年体弱,养在宫外时也鲜少剧烈运动。
  换句话说,马镫的高度,萧钰要跨上去,需要有人在一旁搀扶。
  但在谁人面前被搀上去都行,魏霜面前不行,昨天箭术就已被嘲笑过了,今日上个马而已,自己肯定行。
  萧钰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背着手冷酷地朝马背上的魏霜下命令:“下来,换朕。”
  魏霜稳稳落在萧钰身边,帮萧钰牵正马头。
  萧钰接过缰绳,平静地一咬牙,摇摇晃晃踩上了马镫。
  缰绳被扯动,黑马不舒服地猛然一甩尾,萧钰挂在半空的身子突遭变故,尖叫着不稳地往后倾去。
  魏霜站在一旁,眼疾手快拽住缰绳,大跨步移过去将萧钰接在怀里。
  “陛下当心,这马性野,不妨让臣换一匹。”
  “再来!”萧钰抬手阻拦魏霜,他平复呼吸,挣开魏霜的怀抱,朝面前不服管的黑马露出征服的眼神。
  一次。
  两次。
  三次……
  在第六次尝试时,萧钰终于大汗淋漓地翻身上了马背,萧钰素白的衣袍上满是被马蹄甩出的泥泞,他高坐在马背上,朝魏霜得意地笑。
  “朕可以,别瞧不起朕。”萧钰攥紧绳子的的手背上几乎暴起青筋,在本就白皙的手上更为明显,面色也是煞白,但眼神却毫不露怯。
  魏霜一下难以从那对琥珀般的金瞳内移开视线,他深呼吸闭上眼,走到黑马前在前面牵住缰绳,背过身稳住声音道:“陛下跟着马的节奏坐稳,臣带陛下走走。”
  马背上摇晃颠簸,萧钰却没有最开始的紧张胆怯,上马时每一次被甩下马背,魏霜都会接住他。
  萧钰愣愣盯着魏霜的背影,摄政王的宽肩窄腰在骑装的衬托下显得比例更好,那一双大长腿看得萧钰不禁咽了咽唾沫,他心底突然涌起一个想法。
  朕要是在驰骋时坠马,魏霜也能接住朕吗?
  “魏霜。”萧钰呢喃出声,“你会护住朕的对么?”
  “嗯。”魏霜不敢回头,萧钰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桂香在刚才倏然变浓,他咬牙敛好自己身上的酒香,不敢漏出半点信香暴露在萧钰面前。
  那个气味,并非坤者的信香……可是却比坤者的信香还让人难以抵挡。
  桂香浓时,便像沁了酒,萧钰身上的气味,像是为了回补自己身上的酒香而生。
  魏霜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再回神,手中的缰绳猝然一松——
  “萧钰!”
  萧钰鬼使神差地夹紧了马肚子,从未有过御马经验的萧钰被黑马带着窜了出去,他骤然回神,牢牢拽住手里的缰绳想让黑马停下来。
  萧钰不会纵马,因为紧张,把马肚子越夹越紧,黑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眼见着就要撞上围栏——
  “魏——魏霜!”萧钰下意识嚷出魏霜的名字求救,他和马离围栏越来越近,黑马若是冲出围猎,就会窜进入深不可测密林,萧钰越发崩溃地嚷,他忐忑地四下张望,哆嗦的腿稍稍立起,试图从疾驰的马背上跳下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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