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谢沛走路极其稳当,只是看了一眼沿廊地下的薄冰,便选择踏进雪地里。
雪的厚度到了小腿肚处,谢沛一踩一个雪坑。
“鞋湿了。”祝明悦伏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
谢沛脚步顿了顿,“知道。”
从前院到正屋有段距离,祝明悦趴在男人的背上,与他肌肉相贴。
每跨出一步,祝明悦都能感受到谢沛结虬的肌肉在衣料下涌动,这种常人无法比拟的力量感任谁看了都会羡慕,
祝明悦却没有这种心思,他脸烧得厉害,满脑子都是梦中肌肉相贴的画面感。
空中雪籽乱飞,钻入祝明悦的衣领中,冰凉的触感瞬间被身体的温度融化,也让他瞬间清醒。
祝明悦的屋内乱糟糟的,
倒也不是脏,只不过一个人住就没那么讲究,床铺也没收拾,匣子大开,架了几件时常穿的外套。
祝明悦忙不迭从谢沛背上滑下来,就要着手收拾屋子。
嘴里还欲盖弥彰:“平时不这样,没那么乱。”
谢沛的笑意更大了,“嗯,不乱。”
他停了停,继续道:“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祝明悦狠揪住衣角,收拾也不是,不收拾也不是。
小声嘟囔了句:“谁在乎了。”
说出来立马就后悔了,担心会伤害到谢沛,还偷偷用余光小心观察。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变得这样拧巴,好像就是从看到谢沛的第一秒开始,心里就开始出现了些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就他明明不是这样的性子……
额间的一缕发丝被雪打湿成一缕,粘在皮肤上痒痒的,祝祝明想将发丝勾下来,不曾想谢沛的手却比他反应还要快,率先伸了过了。
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祝明悦脸上闪过慌乱,说了句“你鞋湿透了,我去给你拿双干的。”
家中留有几双谢沛的鞋子,都是以往的旧鞋,鞋底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当初谢沛从军,祝明天考虑到他需长途跋涉,给他准备了许多新鞋子,这旧鞋也没人,被他洗干净收进了杂货间。
还好收纳得好,没有怎么落灰,祝明悦攥着鞋子,心里没来由的砰砰跳动。
说不上烦躁,但总觉得心里有一团火,烤得焦心。
随手拍了拍鞋面,他回头看门外空无一人,深呼了口气,猛地站起身跑出去。
咦?人呢!
前院传出铲雪声,他顿时了然,将鞋放在显眼的位置去了厨房。
水已经烧开了,祝明悦把包子包好蒸上锅,舀了小半盆沸水兑了凉水,仔细洗漱了一番。
做完这些还不够,难得坐在镜子前,打理起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养了两年多的头发,已经快长到了腰间的位置。梳的快了,底端的发丝打结,祝明天心中升起急躁,好不容易打理好,祝明天端详起镜子里的面容,面颊红润,唇红齿白,相貌是一等一的好。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下巴处长了一颗痘,不仔细看并不明显,凑近看确能看到。
祝明悦探出身子,几乎将脸贴在了镜子是,手指在痘痘捻了下,肌肤传出细微的刺痛感。
祝明悦皱了皱眉,盯了自己的脸良久,突然发脾气似的坐回凳子上,看了看镜子,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木梳。
啪——
木梳被他扔在桌面上。
祝明悦也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他想,他可能真的疯了。
居然关注起了自己的容貌。
只不过是谢沛回来了而已,他到底在做什么!难不成还怕谢沛看不上他?
牙齿细细研磨着唇瓣,祝明悦眼中闪过一抹纠结,而后又恢复了原样。
抬起头重新拾起被他扔出去的木梳,老老实实地梳起来额前不太服帖的碎发。
疯了就疯了吧!毕竟他连小叔子都能喜欢上,疯了也不足为奇。
祝明悦捡出水蓝色的绸带,在发间样了样,看上去不太满意,便放了回去,重新挑了根淡紫色的,又觉得太过骚气。
黑色的太死气,灰色的太无聊,白色的太清冷……
如此反复,最终抽屉里只剩一根红色的绸带没有被试过。
祝明悦的手停在上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红色的绸带随意系在发间,松松垮垮的衬得祝明悦发如黑瀑。
祝明悦左观右看,嘴角微微上扬,甚是满意,心中的焦躁终于压下了些许。
祝明悦换下臃肿的居家棉服,穿了件还算顺眼的衣裳,披上狐皮大氅,末了在镜前转了一圈。
古代的铜镜价贵,做的也不大,祝明悦站了好远才勉强照个腰身。
唔,凑合吧!
起身他不太满意,衣到用时方恨少,怪只怪他冬天一心只顾保暖不顾美观,所以匣子里翻遍了也没找到一件让他满意的。
祝明悦将挑剩下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匣子,啪嗒一声合上,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同时暗暗琢磨着是否要等天气暖和点去成衣铺逛逛,若是有合适的就买几件。
走出屋门,一条被清理干净的路笔直的通向门外。
谢沛到底年轻力壮,干活有一把子力气。
祝明悦一个时辰也干不完的活,这么会儿功夫就被谢沛解决了。
此时已经在埋身清理起沿廊地上的冰。
二丫歪起脖子,嘎嘎叫了两声。
声音不大,但足以被谢沛听到。
闻声回头看去,目光像彻底粘在了他身上,似乎根本没有移开的打算。
祝明悦扬手弹了弹二丫的脑袋,装作若无其事 ,喊到:“先别铲了,我蒸了锅包子,快来厨房趁热吃点。”
谢沛丢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朝他缓缓走了来。
走到面前时,祝明悦慌乱地低下了头,敲着脚尖催促:“快去吃吧!”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很好看。”
祝明悦抬头:“什么?”显然没听清。
谢沛的眼神如黑夜般深邃,仔细看瞳孔中聚焦着祝明悦的脸,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祝明悦有些失神。
谢沛搓了搓指腹,按捺住心中的痒意,低声重复:“很好看。”
谢沛的声音很好听,并不过分醇厚,也不带少年的清亮,听起来仿佛连耳膜也会震颤,犹如古钟激起心中阵阵涟漪。
祝明悦感觉鼻腔也有点热,似有一股清流缓缓而出,他急忙摸了摸鼻子,还好只是鼻涕不是鼻血。
都怪谢沛,他把错全部归结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他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字的说:“哪里好看了,我平时就这样穿。”
凭空生出的一丁点心虚感很快被他压下:“这只不过是我的日常穿搭罢了。”
殊不知祝明悦气鼓鼓的样子映在谢沛眼里也尤为可爱。
随风吹至胸前的红绸带映得祝明悦面如桃花。
谢沛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祝明悦从糕点铺子里带回来的桃花酥,洁白如雪的面饼上点了艳丽的花瓣,吃上去甜腻腻的,并不符合他的口味。
当下却心生遐想,若是将桃花酥换成祝明悦,似乎也未尝不可。同样是甜腻腻的,却变得极为符合谢沛的口味。
谢沛喉咙上下滚动,所有无法说出口的想法最后都化为了一句:“嗯。”
灶肚的柴火熄灭了,祝明悦生起了炉子,房子靠近饭桌的地方,关上门挡住风,倒也暖和。
白白胖胖的包子端上桌,祝明悦吹了吹被烫红的手指,对着包子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所以只包了些素馅包子,但里面放了鸡蛋,挺香的。”
谢沛以前就经常吃包子,但只爱吃肉馅的,猪肉馅,羊肉馅只要是肉来者不拒。祝明悦就没见他主动吃过素馅包子。
他有点懊恼,早知道就早早将肉化冻,包上点肉馅包子就好了。也不知道素馅的,他吃不吃得惯。
谢沛当然吃得惯,在军中待了这么久,什么挑食的坏毛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军又如何,关韶作风正派,严格要求与将士同甘共苦,所以军中上至大将军下至小兵,吃得都是一样的伙食,谢沛自然也不能幸免,只不过到底是有些区别,每顿饭食比小兵的量要多上一些,但对男人而言也无济于事。
此时能吃到精面做的包子已是难得,何况这些天日夜奔波,途中天气又变,为了赶在可能下雪前回到甘州,更是一路快马加鞭,连饭都未好好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