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另一方则恰恰相反,朝廷都不往汲州运送粮草了,他们还替朝廷守个屁。那些人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夜夜笙歌,一粒粮食不花还想让他们卖命,想得美!
按理说军营中发生这种事是要军法伺候,但由于参与的人过多,战事又吃紧,关荆咬碎了牙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知底下人多有怨言,连他也因为朝廷的不作为感到无比愤怒悲哀。
结果没想到就因为他这一妥协,军中流言就开始滋生。
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最为过分的则是说:朝廷狗日日只知享乐,不管他们前线将士的死活,还不如让南蛮人打进来,一路打到京城,也让他们体会体会敌人兵临城下的滋味。
乍听好像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一句不过脑子的气话,当不得真。
但耐不住将士们大多都是没练过书的平民百姓,被这话一忽悠还真就上头了,各个都觉得与其在这汲州拼死抵抗还不得朝廷重视,不如直接打道回府。
啪——
一声巨响,将军营帐内,关韶脖子粗红指着底下人问责:“孙彪,你给老子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孙彪单膝跪地埋头不语,半晌后才闷声道:“属下不知,”言罢,他转动头颅看向谢沛的方向,意有所指:“兴许是从别的营内传出来的。”
关韶立即抄起一壶茶水直直扔了过去,茶壶精准的砸在了孙彪的胸口,应声而碎。
茶水洒落一地,孙彪的脸上也沾了些茶叶,混着茶水要掉不掉,看上去整个人格外狼狈。
关韶怒目圆睁:“你别他娘的给老子狡辩,亏你想得出来,犯了错不反思就罢了竟还敢拿别人挡枪。”
孙彪额头青筋暴起,他隐忍着喘了几口粗气才将将平复,再开口时依旧是笑面虎的模样:“大将军莫要生气,属下知错了。”
“哦?”关韶侧身看他:“你说你何错之有。”
孙彪:“是属下管控不力,这段时间心力交瘁便疏忽了手下那群将士,等回过神时,诸如此类的话便在营中泛滥了,他们都是这样认为,属下无能,没法说服他们。气急之下找出了散播最多之人,将人斩首示众。”
关韶嗤笑:“你能耐了,手下的人说杀就杀?”说罢坐回椅子上,过了许久挥了挥手,“驭下不力,下去领罚。”
“是!”孙彪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又压了下去,这过程极快,快到似乎没人看看出他笑过,但这一切都被坐在一旁的谢沛看得清清楚楚。
孙彪转身欲告退,突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孙将军,走夜路可要小心。”
什么意思?孙彪脚下一顿,皱起眉毛有些许不解。
回头看了一眼,谢沛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可这番姿态落入孙彪眼里就成了挑衅。
他和谢沛私底下一直不对付,谢沛从还只是个校尉时便一直不拿正眼看他,让他很是不说爽,后来和他成了平起平坐的将军,更是咬碎了了牙。
但即使两人再不和,谢沛也从来不屑于同他说话,两人哪怕是争执也没发生过。
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对自己说话,说的话还这般云里雾里让人听不透,心里有些许的不安,但这不安很快就被他压下去,最终只是对谢沛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不像是去领罚,反像个嚣张的胜利者姿态。
待人走后,关韶面上仿佛苍老了十岁,“谢沛,你说孙彪他当真…当真和南蛮人有勾结吗?”
见谢沛没说话,他自顾自道:“孙彪二十出头便投身我麾下,他虽是京中子弟家境优渥,但却难得不是草包,虽说能力要逊色于你,但也不算差劲,打起仗来很有几分血性。”
“他跟了我十多年啊!在军中虽不冒头但一直老老实实的。我实在不愿相信事实会是如此。”关荆叹了口气。
谢沛口气凛冽:“纵容手下大肆宣扬不当言论。”
关韶:……
谢沛:“未经报备,擅自审讯南蛮探子。”
关韶:……
谢沛:“未经审讯,将扩散言论的源头之人私自处刑。”
关韶默默捏了把汗:“好了好了,就此为止。”
关韶无奈道,他承认,年纪大了确实容易变得更为感性,孙彪跟他时间长,当谢沛说怀疑他与南蛮勾结时,他连证据都不愿听,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可无论他如何相信,谢沛陈列的证据条条都指向了对方,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关韶盯着地上摔碎的瓷片:“不提他了,是狐狸就总有一天要露尾巴。我让人紧盯他的动向,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谢沛点点头,早在上次提出要举兵反攻时,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提出意见后,就数孙彪反应最为激烈,他确实如关韶所说,不怎么冒头,但总在众人后面时不时说一句拱火的话引导别人的想法。
只是当时绝大多数人都跟随关韶表示支持,他见大势已去,被迫渐渐熄火。
但他所有的言行举止都被谢沛尽数收入眼底。
而后便是最近军中大规模传播的负面言论,像极了孙彪的风格。
他追更溯源最终锁定了孙彪手下的人。
正常人即使对朝廷心生怨念,也不会说出放南蛮人进城,一路攻上京城的荒唐话。
南蛮人下手狠毒,攻入遂远后直接下令屠城,可行而知攻入汲州后,百姓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无非是一片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除了南蛮,不会有人希望会是这样的结果。
因此扩散这种言论的人其心可昭。
关韶随即转移了话题:“还好你发现的及时,将苗头掐断。”
谢沛蹙眉:“不算及时,只有五日了。”
关韶知道这五日的含义,五日后他们注定要同南蛮军背水一战,这个档口闹出这样的事,军心不稳又如何能有胜算?
“我想办法看能否弄到一批粮草,起码让将士们临上战场前吃上一顿饱饭。”
如今筹粮谈何容易?
上次是腆着张老脸,凭他年轻时和宁江王的友情做押,求上宁江王世子,这才收获了一批粮草得以支撑至今日。
可人家如今自顾不暇,他也无颜面再开这张口
他倒是想动用自己的私财,可他为官数十载两袖清风,那点微薄的积蓄早就散尽了。
五日后,汲州军十万人,出兵八万,整装待发。
烽烟蔽日,擂鼓轰鸣,尸殍遍野,血染疆土。
十二日后,深夜村里响起突兀的痛哭。
祝明悦这两日总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心中像是被一块移不动的大石头死死压住,喘不过气。
听到哭声后,心脏开始猛烈跳动,右眼皮也跟着狂跳。顾不得穿衣,当即拿起一件大氅披在身上。
外面寒冷刺骨,阴风阵阵,祝明悦挑着一盏油灯走出大门看向村长家的方向若有所思。
一刻钟后,祝明悦敲响了村长家的大门。
没人理会,祝明悦也不气恼,继续敲。过了许久,大门从里打开,灯光下,李正明的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我大哥,回来了。”
李正明向来稳重,祝明悦还是第一次看他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心中咯噔一下,急切问道:“李正阳怎么了。”
李正明让开身子:“可能快…快不行了”
祝明悦慌忙进去,李正阳他娘趴在床边涕泗横流,床上的人小幅度的动了动,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李正阳。
“娘不要你建功立业,娘只要你安安稳稳的活着!”
村长憔悴了许多,看到祝明悦进来,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过身背对他人。
祝明悦侧身问李正明:“怎么回事?”
李正明:“前线打仗,我大哥上阵杀敌被南蛮人砍伤了腿。军中没有条件医治,说是托了谢将军的面子,将他捎了回来,只是现在高烧不止,已是…恐怕已是弥留之际。”
祝明悦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李正阳的了:“李正阳,醒醒!别睡了!”
李正阳他娘哭岔了气,抬起头不解道:“明月,没用的,让他好好走吧!”
祝明悦:……
他快被气笑了,人还有气儿!就等着他死了,合着李正阳伤成这样还坚持要回家只是单纯为了魂归故里?
谢沛做的每件事都有很强的目的性,既然让人将李正阳送回来,觉得不只是单纯为了托运一具尸体。
“都起来,找个板车,咱们把正阳兄送去县里医馆,兴许还有得救。”
第115章
村长破门而出:“我去拉辆板车。”
祝明悦将李正阳他娘搀扶起来, 示意道:“给正阳兄将伤腿固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