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我说,索性再晚个几年,咱们村东头老寡妇家的孙女就该长大了,她家也没个男人,届时一粒粮食都不用花就能娶回来……”
  祝明悦听着两人的谈论,直至声音越来越远。
  等完全没了动静,他撑起双手将盖头掀开透气。
  由于余祝明悦没有娘家,这婚礼便连流程也没走全,忽略了前面的步骤直接从酉时拜堂成亲。
  这期间祝明悦被押出去与这未曾谋面的便宜夫君拜了对方去世爹娘的牌位又被两人左右押进了房。
  祝明悦独自一人坐在床沿,仍旧头顶着盖头,屋外是一派喜气热闹非凡,屋内则陷入寂静之中,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想到明明同样是才十几岁的年纪,别人可以在家人的呵护下尽情的享受生活,接受教育。
  而他的生活却坎坷不平,明明他有很努力的活着,老天却一次次逼着他往绝路上走。
  无比的压抑侵蚀着祝明悦的心脏,他死死握着拳,指甲深陷进皮肉之中,压抑了整整一天的心情终于在无人之际肆无忌惮的爆发。
  泪水伴着哽咽如决堤般奔涌而出,祝明悦不住的抽泣着任由泪水粘住睫毛糊了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祝明悦哭累了,呆愣楞的靠着窗柱打哭嗝。
  这时后窗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不待他掀开盖头,紧接着便有人破窗而入,双脚稳稳落地。
  祝明悦擦了擦干涩模糊的双眼,趁着烛光去看对方,视线才接触到对方的脸便被吓到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瘦的人!
  全身几乎只剩一层皮包骨,骨骼突出偏偏又生的高,活脱脱就是一根营养不良的竹竿子。
  “你是?”祝明悦试探性开口问他。
  谁知这人根本不搭理他,连视线都未分他半毫,径直朝床上的点心奔去,拿起后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
  祝明悦见他这般模样,知道这肯定是饿急了,没打扰他,静静地看着他吃。
  他看了一会,发现这少年虽然吃得凶,但吃相并不难看。甚至吃完后,会把掉在桌上的酥皮仔细捡起后送进嘴里。
  想必和他一样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吧!祝明悦心中叹息,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少年吃完点心,似乎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于是侧头看了他一眼。
  祝明悦见他这是终于注意到自己了,眼睛一亮,和他套起近乎:
  “怎的饿成这样,你家中爹娘还在吗?”
  少年皱眉,半晌后敷衍点头。
  祝明悦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当即变了脸眼泪再次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同你一样,自小就没了爹娘,孤苦无依,过着吃着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卖惨这种事对祝明悦而言就是信手拈来,他正好刚哭过一次,这次再哭甚至无需酝酿,眼睛直接哭得红肿,看上去极为可怜。
  眼瞅着表演得差不多了就适可而止,再哭下去若有招人厌烦。
  祝明悦瞟了一眼少年,开口步入正题:“所以你能帮我解开吗?”
  少年脸上浮现一丝似笑非笑的嘲弄,只是静静看着他,脚下并没有动。
  祝明悦见他不为所动,咬了咬唇,心里发慌。
  这是个很好的逃跑机会,婚礼过后谢家见他老实便松懈了看管,这会儿正在院外喝着酒吃着席招待客人。
  如果他这会儿逃跑,运气好的话,一个时辰内都不会有人发现,而一个时辰足够他逃出村子寻得藏身之地。
  届时谢家一定会到处搜寻,但他只要躲得好,过个几日谢家仍找不到人,只能自认倒霉。
  如今只差这少年能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便可。
  “你方才吃饱了没?”祝明悦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我这还有一把枣子和花生,你也一并拿去吃罢。把我的绳子解开可好?”
  这枣子和花生不知是谁放在床上的,他看到时还纳闷,难不成指望他一个男的能早生贵子?
  祝明悦挪动着屁股,露出后面一小堆,心道这少年缺吃的,自己便把吃的都送与他,少年定会对他感激不尽,从而帮他解绑。
  然而他彻底想错了。
  少年走到他跟前,顶着他饱含期待的目光将红枣一个个捡起用布衣兜住,而后起身盯着祝明悦的脸迟疑了片刻后,再次弯腰将花生也一股脑扫进布兜,将壳和红枣籽剥掉扔在地上,只留下果肉。
  做完这些,少年越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窗离去。
  ???
  祝明悦甚至来不及出口阻拦,屋里再次恢复寂静,只留祝明悦一人僵在原地嘴唇微张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他看向后窗,表情一言难尽。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哈?既然不愿意帮他为何还要看着他哭诉,既然不愿意帮他为何还要连吃带拿。
  祝明悦扭头看向身后,干干净净的,一粒果子都没给他留,倒是他身前的地上铺了一地花生壳。
  祝明悦咬牙,脸上是宛若被人戏弄过一番的悲愤,他双拳泄愤似的狠狠砸在大腿上,痛的龇牙咧嘴,心里直接开骂:难为他之前还觉得这人可怜,没想到这人的脸皮竟然……竟然这么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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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夜幕笼罩,星光稀疏。
  宾客酒足饭饱后各自回老家,吵闹声逐渐消失。
  祝明悦原本耸拉着眼皮昏昏欲睡,在听到几个声音猥琐的男人起哄要闹洞房时骤然清醒。
  该来的迟早会来,祝明悦最担忧的事要发生了!
  虽然他喜欢男人,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进行到上床这一步啊!
  眼看要死到临头了,祝明悦脸上浮起一抹急色,心跳如鼓点般加速撞击着胸膛。
  挣扎不开的麻绳直接断送了他最后的念想,祝明悦盯着木门,想到可能下一秒那个男人就会推门而入,无奈闭上了眼。
  心中不断劝慰自己:总比留在南风馆要好……
  门砰地一声被踹开,烛火被带进了的风吹得左右摇曳,窗户纸上倒映出巨大的光影,慢慢靠近,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下一刻就要将人吞噬。
  一股浓烈到令人不适的酒气铺面而来,红盖头下,祝明悦皱紧眉头,面部紧绷微颤。
  终于,盖头被掀起,露出一张艳若桃花的脸,在一袭红衣的衬托下更是美得动人心魄。
  谢洪咽喉上下滚动,屋里寂静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他随手将桌上的水拿起一饮而尽,堪堪缓解喉头的痒意。
  祝明悦被猛地推倒,一只粗糙的大手在他脸上急不可耐的挲摩,另外一只则附上他的腰身犹如蛇身一般四处游动。
  情急之下,祝明悦睁开眼,第一次看清了自己这便宜夫君的长相。
  男人脸型方正,浓眉圆目,如果抛开眼中的淫邪之色,倒是勉强称得上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
  除此之外,他借着烛光同时看到对方脸色发虚,嘴唇泛白毫无血色,和体型完全不符,单单这两样倒又像个身患疾病的虚弱之人。
  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油然而生,但他很快便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对方的嘴唇已然快要附上他的脖颈。
  连带着,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的七零八散,好在手脚处的绳子并未被解开,所以衣服堪堪挂在身上,无法褪尽。
  祝明悦一个偏头,迅速躲开了对方急促的亲吻。
  “等一下,”祝明悦拒绝的话才说一半,在看到对方的脸上时突然止住。
  只见谢洪脸色陡然一变,如暴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可怕。
  附在祝明悦脸上的手缓缓下移,一个用力,掐住他纤细的脖子,祝明悦被禁锢住,随着力气越大,窒息感不断加重。
  意识即将模糊之际,祝明悦耳边响起阴测测的声音:“你不愿和我行床上,你恶心我是不是?”
  求生的本能让祝明悦下意识撕扯着被压迫的声带求饶,“不是的,不是的!”
  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逐渐消失,祝明悦大口汲取着新鲜空气,喉咙处像是被巨石压住,每吸一口气都充斥着剧烈的疼痛感,他试图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短暂失声。
  太可怕了,祝明悦掩下眸中深深的恐惧,将身体尽可能紧缩成一团。
  不用怀疑,这人就是妥妥的内心敏感自卑且阴暗的暴力狂。
  方才的眼神祝明悦历历在目,他似乎不怀疑自己不求饶的下场就是被活活掐死。
  窗外映出几道男人声音,争先恐后的凑在窗纸前似在偷窥。
  “老谢,这么久了怎么还听不出个动静,是不是不行啊!”
  “是啊!还以为能听到点什么呢!”
  “没意思没意思!”
  几人轻浮的话语透过薄窗传入两人耳内,祝明悦还未有所反应,谢洪脸上的怒气却再次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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