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祭祀将在三天后开始，所以他......也决定将赵磊交上去。
一个孩子可以换取财富，何乐而不为？
他不再管赵磊，他也不知道那神是否会让这个孩子活着。
他只知道自己想不到的财富将会在三天后降临。
赵磊看出了赵伟的烦躁，主动去收拾碗筷洗碗，独自回到那漆黑的屋子，蜷缩在硬邦邦的土炕上，看着不远处贴的日历。
还有三天，他就可以和李静去看那盛大的祭祀仪式了，可以去热闹的地方，可以吃香喷喷热乎的肉，可以看见那一直紧闭的大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他终于能看见那神长什么样子。
下一次去......他要采更大的花朵才好。
第93章 一人进庙二人看
清晨，赵伟穿衣服的动静吵醒了床上还在睡觉的赵磊。他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
清晨的阳光带着希望与冷意，透过窗户上的红窗花照进来，那投下来的投影照在那双放在被子上的手心中，他握了握，感到新奇。
“赵磊，爹今天……有点忙，晚上你去李叔家吃饭，就别等爹了。”他穿衣服的声音悉悉索索传入赵磊耳里，没等赵磊说什么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今早的饭菜。
赵磊连忙从土炕旁边的凳子上爬下来，顾不得穿鞋便跑出去，留给他的只有赵伟的背影和那被关上的门，隔绝了他望向赵伟的视线。
他不明白明明前些天还温和亲切的大人为什么在昨天突然变了个样子？是不是他在田间甩开张伯的手被告状了，还是因为他看见爹脖子上爬的东西被讨厌了？
他只感觉鼻头处传来一种无法忍受的酸胀感，指尖轻轻碰一下鼻头分不清是鼻子更疼还是那结痂的指尖更疼些。
咸湿的泪水打湿了指尖，浸湿了衣服上的补丁，低着头的脑袋看着自己两只脚因为着急而反穿的鞋子，只感觉一阵难以言说的委屈感涌上心头，赵伟就是小小的他的全世界。
但是现在全世界却抛弃了他。
脏兮兮的手背完全不顾形象的抹了抹脸，将泪水在脸上摊匀抹开。
他才不需要赵伟！
几乎是气愤的走进屋内，脚跺在地上砰砰响，似乎在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在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怨气。
他并没有像赵伟说的那样去李阳家，而是再次上山。
比起第一次的懵懂，如今更多的是轻车熟路。嘴巴为了忍耐那委屈紧紧撅起，嘴角边的肌肉也绷得僵硬。
委屈随着他一步步上台阶而愈演愈烈，如同一杯美酒在时间的推移下发酵的越发醇香。
赵磊并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在上一半后跑去旁边的的森林里去，去寻找比昨天更大更好的花。
他也要向神许愿，所以他要找寻自己的贡品。
太阳在头顶高高挂起，呼吸也逐渐粗重，那脚踩过每一处草地，那手指几乎翻遍了杂草，手里捏着几颗蔫了吧唧的小蘑菇，却始终找不到更好的东西。
他找不到好东西，神就不愿意给他开门了。
终于，一抹春色映入眼帘，那抹粉色在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金光，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最中间娇嫩的花心，在那空地上开的鲜艳。
赵磊扔下了手中的蘑菇，朝着那片花丛跑去，带着血色的手搭在那花茎上，连那娇嫩的花瓣也沾上了些。
但他不在乎，小孩的眼里满心满眼只有那花，如同一个历经千辛万苦得到宝物的骑士。
他将那花摘下，捧在手心里。很大一朵，层叠繁复的花瓣遮住了那双破败不堪的手。
双手捧着那花便忙不迭的转头朝着来时路走去，可一个小孩哪认得来时路，树木并没有差别，神深色的树干和翠绿色的叶子。
他在树下穿梭着，直直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却发现始终在树下转圈。
双耳听不见村民劳作的声音，听不见一点属于同类的声音，只有山间的鸟鸣陪伴着他。
双腿随着跑动而感到沉甸甸的酸痛，他跑步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坐在树下看向头顶。
叽叽喳喳的鸟儿三两成群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漂亮的尾巴垂落，随着动作而摇摆。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用那手去抓那些漂亮的鸟儿，他喜欢漂亮的东西。
但那胳膊太短了，短到只能抓到眼前的空气。
再次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朵花站好，他的眼睛看向四面八方，随着时间的流逝，隐隐约约的黑影在那四面八方似乎要现行了。
对于未知鬼怪的恐惧几乎刻进了他的骨血中，让他再次慌不择路的跑去，但越惊慌往往便越容易往死路上撞。
一次又一次的奔跑。
他再次回到了这里，那不远处的草地上还有他压出来的小坑，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肚子早已经饿得痉挛抽搐，他不知道出去的地方在哪里，只感到了后悔。
他如果现在在……李阳叔叔家，他就不会饿着肚子了。手指捏着那朵花，指腹轻柔的摸了摸那纹路，出神的想着。
【叮铃——】
一声清脆的风铃声自远处传来，原本还低着脑袋的赵磊瞬间抬起了头，他记得这个声音，是那神庙的风铃声!
四周只剩下那风吹过树叶的响声，赵磊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呼吸，仔细听着那风铃，如同一个落水的人紧抓着那一块浮木般，得救的惊喜感充斥了胸腔，那原本平静的心也忍不住的开始欢快的跳动。
他顺着那风铃的响声追着那方向一步步的走去，如同一个虔诚的朝圣信徒。
风铃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他的心跳，与这风铃混在一起，咚咚……咚咚……的响。
他仿佛与这庙宇有了联系一般，每走一步，就与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的联系更加紧密。
太阳渐渐的落了山，落日的余晖洒在那青瓦屋顶，照亮半截风铃。
在赵磊成功的站在那神庙面前时，几乎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他一步一个脚印，缓慢的朝着那门走去。
怀里的花朵外圈已经蔫了，里面的花瓣还有一小部分保持着生机。他小心翼翼的将那花放在那紧闭的大门前，这一次他没有走，而是抬头看向那朱红色的大门。
他像上一次一样，爬上那门槛，前胸紧贴着那门，手抓住上方的门环，将那龙珠握在手里，一下又一下的敲着那大门，仿佛今天不进门便誓不罢休。
敲门声混合着那清脆的风铃声促成一曲交响曲般和谐的声音，在这山间回荡着。
太阳再一次落山，黑暗吞噬了这个山头，赵磊的眼睛从原本的满怀期待到现如今如死灰般的暗淡。
那双眼睛中依旧只有那朱红色的大门，他能听见村民在下方忙碌的声音，但他此刻心中只剩下那扇永远紧闭着的大门。
贴着门的腿开始发抖，膝盖因为那不受控制的颤栗而一下又一下的撞到那门面上，却始终没有人开门。
那山间精怪的眼睛如同恶狼般盯着那稚嫩的幼童，赵磊没了后路。
他的眼睛恐惧的看着周围那些不属于人类的眼睛，或浑浊，或带着他看不懂的兴奋。
他似乎又回到了第一天，那个无助而恐怖的夜晚，也是他与这神庙初见的那天。
身体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恐惧，或两者都有。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煮熟的面条版顺着那大门慢慢往下滑。
现在在他的世界观中明白了，不是什么东西想要就一定能得到，就像他现在，就像他面前这扇紧闭的大门。
那是他被神明拒绝的符号。
但他现在没地方可以去了，他只能呆在这，呆在这大门前，去祈求自己能够有一个平安夜。
背后吹起了阴冷的风，那风轻柔的吹过他的头顶滑到了他的侧脸，带着难以言说的腥臭味。
这哪里是风，这分明是那按耐不住食欲的鬼怪从那树后走了出来，祂在逗弄赵磊，所以故意没有吃他，而是看着这个孩子如何在自己面前恐惧，如何崩溃，再然后......一口吃下他。
越来越多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一个鬼怪打头阵就会有无数饥肠辘辘的鬼怪一拥而上。
赵磊的眼前只剩下了这朱红色的大门，小小的一方天地间只剩下那遥不可及的神明。
他再一次哭了，那是希望破灭的哭，他哭着上山，又在山上哭着。
那疲惫的手再也抓不住那门环，一根又一根从那金属门环上松开，他绝望的感觉到了那圆润的龙珠从手心处滑落，这一次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眼角因为流眼泪而染上一抹薄红，他的身体止不住的从那门上滑落。
就在那只如同枯木般黝黑的手差一点碰到他时，门开了，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打开了一条缝，足够让他掉进去。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因为瘫软而重重的摔了进去，头磕在那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