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镜泽抬眼与他对视,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回来啦,今日有糕点吃么?”
释尘终于松了口气,重重点头,熟练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菜单,递给镜泽:“吃什么?我给你做。”
镜泽放下书册,随意勾选,然后目送释尘脚步轻快地出门采买。
听到他出院门的声响之后,镜泽的笑意便消失了。
他没再拿起那看着索然无味的话本,在原地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直到释尘回到家中,做完糕点端到他面前,镜泽面不改色地吃完,借口想喝酒,再次将他支走。
他跟着释尘到了院中,看着他推门出去。
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但他却不是什么平凡的庸人。
镜泽抬头,明镜瞳中倒映着暗下去的天空。
下一刻,沉睡的天道被镜泽强制唤醒。
没等天道发难,镜泽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祂识海回荡。
“……我要再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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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周末两天结束,我有存稿了!我桐汉三又回来了嘎嘎嘎!
想知道扶澜和秦琉是怎么搞上的咩?结局又如何?欲知他俩如何,指路专栏《不识风月》!!!
第108章 钟怀洌
“荒唐!”
得到天道的否定, 镜泽不慌不忙,手指轻点眉心,抽出这段时间的所有梦境, 在天道面前展示。
天道看完后不置一词, 镜泽气定神闲:“扶澜残魂已入轮回,不可更改,苍生大祸,怎能置之不理。”
再入轮回, 这个决定的风险实在太大,要在千年内同扶澜残魂产生交集,并且精准地阻止祸乱,镜泽根本就是在赌。
他要赌一场生死轮回。
就算司命能为他写轮回簿,但扶澜是没有轮回簿作保障的,就算镜泽能在轮回中阻止苍生之祸,也没办法拯救扶澜残存的神格。
但不试试, 便再无可能。
“上神不得干涉凡尘因果。”天道还想挣扎。
“扶澜残魂被我投入轮回, 千年祸患, 究其根源,因我而起。”
镜泽拿出了自己的筹码:“以我神格神权身躯为赌注。”
天道静默片刻, 若是镜泽愿意献出这些, 那祂便可以恢复巅峰状态,不必时时沉睡。
这样的赌注对于天道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尽管祂并不关心苍生如何,但让镜泽试上一试,对祂百利而无一害。
祂如今的力量已经薄弱到连飞升的天阶都无力开启,仙域寂寥, 神域更是凄清。
若是循环往复,祂恐怕就会彻底陷入沉睡,再也醒不来了。
“若是我成功阻止千年祸乱,便祝你重启神域,开启天阶。”
镜泽拿捏住他的软肋。
“若我失败……甘愿陨落,将一切归还天地。”
天道沉默了很久,仿佛也在权衡。
“值得?”
天道的语气第一次有了除愤怒之外的第二种情绪,可见祂是真的费解,不明白镜泽为何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一群人,献出自己的一切。
两个字重若千钧,砸在他的心头。
轮到镜泽沉默了,他缓缓踱步回了房间,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他的指尖扫过墙壁,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摆满了半个屋子的闲杂书册。
“如你所说,我是上神。”
最终,他这样说。
入轮回,救苍生,是他职责之外的选择,是大爱,也是私心。
“妖神如何。”
天道清楚地知晓,他们二人是捆绑在一起的。
镜泽欲入轮回,那么释尘呢?
镜泽顿了顿,这个问题他尚且没有答案,只能干巴巴道:“这是我一个人的选择。”
释尘如何选择,就与他无关了。
不论是像之前那样,追随他入轮回,还是留在人间,都是释尘的自由。
但在他入轮回之前,还是不要告诉释尘了。
镜泽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
“好。”
天道不出意料地没有拒绝,镜泽松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到桌前,开始发呆。
释尘将会如何?在得知他毫无征兆地再入轮回之后,释尘会生气吗?
但他无法代替释尘做出决定,只能先行一步,留释尘在凡间孤寂千年。
守着他们的回忆,然后等待一个不知还能不能回来的他。
对于这件事,镜泽的确是没有一点把握的,他只能孤注一掷地豪赌一场。
“镜泽?”
房门被推开,释尘披着月光,手上提着当季新酿的青梅酒,周身裹挟着从酒庄中带来的醇香,撞进了镜泽那双眷顾苍生的明镜瞳中。
释尘一回来就见他在发呆,很明显心情低落。
他回身关上房门,点燃桌上的烛火,坐到镜泽旁边抓住他的手:“怎么了?”
镜泽抬眸,用另一只手拂去他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落花。
释尘一愣,莞尔道:“巷口有人种了一棵桃花,昨日开了满树,叫我带回来,让你看看新鲜。”
镜泽勾起唇角,声音有些闷:“我又不是没见过桃花。”
释尘伸手拿过他手指上的那片花瓣,正准备放在桌上,又瞥见了镜泽的唇。
释尘突发奇想,将花瓣放在了镜泽唇边,观察片刻后失笑:“镜泽,你的嘴比花瓣还红。”
镜泽嗔怪地瞪他一眼:“……从哪里学来的登徒子做派。”
释尘对那花瓣爱不释手,闻言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低声道:“你的登徒子。”
镜泽偏过头,颈侧染上薄红:“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这么说,是有些不妥。
释尘恍然大悟,随手将花瓣丢弃,两只手捧住镜泽脸颊,让他转回来,面对自己。
“我是你夫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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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红烛燃了整夜,暖帐低垂,大红的被褥被掀翻在地,桌上还凌乱地摆着没喝完的交杯酒。
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床帐,悄无声息地钻出来,绕过满地狼藉,出了房门。
红衣裹住镜泽的身躯,他在房门上设下了需要释尘花些功夫才能解开的封印法阵,随即踏出院门。
眨眼间,他面前便从松绒巷古朴的石墙,变成了一片广阔无边的海域。
这片海属于他。
晨曦尚未降临,广阔海面平静无波,从空中向下望,仿佛一块镶嵌在陆地上的琉璃宝石。
红衣猎猎作响,镜泽看着海面倒映出的自己,恍惚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戴红绸覆眼了。
从上神到镜泽,他花了千年时间。
镜泽这才发现,上神与镜泽,这两个身份,似乎并不冲突。
他可以是书生镜泽,帝王镜泽,可以是千千万万种镜泽,也可以是上神镜泽。
他盯着明镜海面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夜幕褪去,白日高悬。
一阵很大的海风吹过,海面终于有了一丝涟漪,模糊了他的面容。
镜泽释然地笑了。
“惊春。”他轻轻唤。
惊春从他袖中飞出,先是下意识地蹭了蹭的他脸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此刻叫自己,是想要做什么,克制地抽身,没有丝毫犹豫地想要逃走,被镜泽抓住剑柄揪了回来。
镜泽唤醒其中沉睡的温沏。
温沏前段时间没日没夜地打剑,这回睡了个天昏地暗,对外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时间不对,环境不对,镜泽的状态更不对。
往常的这个时辰,镜泽还躺在释尘的怀中赖床,房中的暖炉会烧得很暖,哪怕温沏并不理解,两个不知寒暑的上神为何会烧炭取暖。
镜泽和释尘是人世间的一对怪异的爱侣,不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神。
温沏曾对此深信不疑,于是他的第一句话便是:“释尘呢?这是哪里?”
镜泽耐心地给他解释:“这里是明镜海。”
他跳过了第一个问题。
温沏觉得更不对了,警觉道:“你要做什么?”
镜泽不说话。
“能先回去吗,怪冷的,哈哈。”温沏缩在惊春剑中随意胡扯,找了个蹩脚理由。
镜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斟酌片刻,选择先询问:“如果我要去履行自己的职责,温沏,你会帮我吗?”
看他语气真挚,温沏也正色,他毫不犹豫:“当然,你是我的朋友。”
“……我现在就要去履行了,但我不知晓会不会成功,什么时候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