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靖王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清秀书生,或许不能说是清秀,那书生穿得很素,青蓝色的披风之下是一件浅黄长衫,长长的帷帽遮盖住书生的上半张脸,但仅仅只需要半张脸,就能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书生的微抿,是紧张的模样,唇色带着文弱的苍白,却能在其中看到坚韧倔强。
靖王何时开始结交士子了?
现场有人纳闷,刚想怀疑是不是意外,就见靖王伸出手,为那书生隔开了人群,手臂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没有碰到他的身体。
众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看着靖王作侍从姿态,一路护着那年轻书生,走到皇榜之下。
日头正盛,旁边的那柱香燃到了尽头,吉时已到。
禁卫麻利地将榜单张贴出来,先是从名次低的举人开始。
众人便顾不得什么靖王了,一个劲地往前挤,着急确认自己的名字是否被印在上面。
薄薄的一张纸,决定了无数人寒窗苦读的成果,影响着无数人的命运。
有人欢喜有人忧。
镜泽静静地看着,他站的位置刚刚好,不至于让人见到他的脸,只需要抬头,就能看见榜首的位置。
终于,最后一张纸被禁卫展开,另一个则用刷子蘸了浆糊,刷在空缺的位置。
镜泽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闭上眼平复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角。
释尘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别紧张,镜泽。”
灼热的呼吸吹动了他覆面的垂纱,镜泽猛地睁开眼,脖颈处泛起难以忽视的痒意。
一瞬出神,镜泽忽视了身旁传来的阵阵声浪惊呼,他忘记了抬头看榜,只能感受到释尘在他耳边轻笑。
“……镜泽,恭喜,你是会元。”
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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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sr没有掐好字数,下一章肯定结束[吃瓜]
一直在掉收藏,千字收益一毛五,我一直在哭。
我开始内耗了,为了保持码字的热情我要删掉晋江两件套,用pc更新。
希望这本书能够好好完结,这就够了
第94章 见青山(完)
“殿下……殿下!”
赵生凉正在书房中翻看太医院递来的情报, 闻言抬头往门口看去。
他的属下脚步匆匆,面上带着酡红,扶着门框道:“殿下……镜泽公子高中会元了!”
赵生凉一惊, 心想镜泽果真有如此造化。
他依旧对那日的焦尸心有余悸, 所以才纵容镜泽待在靖王身边,虽未明言,但他一直期盼着镜泽被靖王抛弃。
到时他就施施然上前搭救,而后对镜泽说, 看吧,只有我能接受这样的你,所以乖乖待在我身边吧。
但一日两日,他等了足足一个多月,镜泽非但没有被靖王赶出府邸,甚至还真的考中了会元!
赵生凉丝毫没有喜悦,懊恼和羞愤将他淹没, 就在此时, 喘过气来的属下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殿下, 镜泽公子此刻就在皇榜之前,和……和靖王在一起。”
属下斟酌了一下措辞, 鼓起勇气道:“二人……颇为亲密。”
赵生凉面色难看。
镜泽高中, 本是属于他裕王府的荣耀,此刻却被镜泽独享,甚至分给了那该死的赵生尘!
这和在他脸上扇巴掌有什么区别?
此刻赵生凉全然忘了自己对镜泽的所作所为,满心都是愤怒。
属下战战兢兢地看着赵生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会元又如何?殿试之上贡士云集,他还不一定就是状元!”
赵生凉冷笑着安慰自己:“就算他真考中了状元,最多也不过是个翰林院修撰,焉能与本王作对?”
退一万步, 皇帝本就命不久矣,只要他扳倒了赵生尘,龙椅便是他的。
到时,镜泽于他不过蝼蚁,碾死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蝼蚁……”赵生凉喃喃。
属下还跪在地上,半晌听见主人沙哑的声音。
“……方士那边,让他们加大剂量吧。”
属下一惊,随后低下头,领命而去:“是。”
……
连中二元,只差最后一步。
镜泽坐在四平八稳的马车中出神,释尘在他身边坐着,专注地看着他。
“在想什么?”
镜泽转过头,透过帷帽,看到了释尘的眼睛,他下意识移开视线,诚实道:“在想……一个月之后的殿试。”
提到这两个字,释尘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有些坐立不安,视线几乎要将帷帽洞穿,他低低地问:“……镜泽,你一定要参加殿试吗?”
镜泽闻言不解:“殿下,您在说什么。”
这不是废话么?他已是会元,是贡士中资质最好的人,怎么可能不去殿试呢?
“你真的一定要去殿试吗?”
释尘斟酌着,甚至想开口说,就这样吧,在殿试上不要出风头,中规中矩地入朝为官。
然后呢?然后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镜泽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扔下马车,徒步走回裕王府。
镜泽不明所以地点头。
释尘沉默,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下镜泽。
回到酒楼,释尘命人送来了草木染料,交给镜泽,说:“用这个染料,一次可以支撑半月。”
他看着镜泽稍稍褪色,呈现出灰白的头发,温声道:“最好将眉睫一并染了。”
前朝皇帝曾被蒙面的舞姬刺杀未遂,从此宫规中加上了一条御前不得掩面,至今未改。
镜泽接受了他的好意,莞尔道:“多谢王爷。”
释尘没有多待便走了,他还需要寻找能够遮掩镜泽瞳孔的东西。
镜泽送走他后,坐在桌前对着那堆染料出神。
皇榜之前靖王暧昧的呼吸仿佛还打在他的颈侧,镜泽感觉到面上发烫,胸腔中的心脏自听到那句“恭喜”之后,就再未降下跳动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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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尘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遮掩镜泽瞳色的东西。
镜泽顶着已经染黑的眉睫安慰他:“无妨,本就不能直视天颜,圣上不会注意到学生的。”
但其实他自己也没底,比起惶恐更多的是紧张,毕竟殿试之后便是钦点三甲,若他高中状元,便要骑马游街,到时不一定能及时带上幂篱,总不能一路闭着眼睛游街吧?
想起即将到来的殿试,镜泽深吸一口气,纵容释尘捏住他的手掌。
“别紧张。”
释尘早就在刑部安排了人,就算有任何闪失,他也能第一时间保下镜泽。
看着面前对危险一无所知,还在憧憬期待的镜泽,释尘心中又杀了一遍皇帝,顺便杀了一遍赵生凉。
“王爷,镜泽公子,到宫门了。”
马车外传来侍卫的通报,释尘松开镜泽的手,掀了轿帘,后头看他时,脸上是意气风发的笑意。
“学生定不负殿下期盼。”
释尘笑着,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情绪,他轻轻应和:“好,我等你。”
金銮殿内庄严肃穆,新科贡士们屏息凝神,被监考官引到了各自的矮桌前,站在原地。
“皇上驾到——”
龙椅之后传来大太监尖利的叫喊声,皇帝从侧首步入,众人登时跪伏在地,口中万岁。
镜泽站在最前列,他鼻端嗅到了一丝汤药气息,苦涩至极。
“平身吧。”
皇帝声音沙哑,带着难以忽视的疲惫,他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便宣读了今日的试题。
镜泽听到试题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立马开始在心中打起腹稿,动作麻利地润笔,几番斟酌之下,纸上落下墨痕。
高踞龙椅的皇帝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药味,和老态龙钟的迟暮气息,他时不时地发出气虚咳喘。
每当这时,身边的太监便会适时递上一颗乌黑药丸,皇帝也不喝水,干嚼着咽下去,又能再撑一段时间。
世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镜泽下笔如有神,全神贯注,在纸上泼墨挥毫,展示自己的才华抱负。
金銮殿中弥漫着墨香,贡士们奋笔疾书,十年寒窗苦读,成败在此一举。
钟声响起的前一刻,镜泽搁笔。
袖上未沾一墨,镜泽仔细检查试卷后,先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发挥格外出彩,镜泽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满意的一篇文章,一经问世,足以让他青史留名。
“时间到!”
钟声响彻金銮殿。
镜泽端坐,从袖袋取出释尘给他准备的糕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