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迟霁的传音。
他面色一变,连峥察觉不对,将他拉到偏僻的角落。
没等他开口,钟怀洌怔愣道:“……许涧华死了。”
“死在水牢,不是死于刑罚,而是灵台尽碎自爆而亡。”
许涧华那样贪生怕死的人,最后竟然会选择自尽?
钟怀洌觉得蹊跷,果然,迟霁告诉他,许涧华衣袖中被血浸湿透出墨色,狱卒撕开一看,发现里面缝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裴长荫已得飞升之道,名为‘掠夺’。”
掠夺。
连峥思索道:“他倒的确是一直在掠夺。”
掠夺生命,掠夺修为,掠夺资源。
钟怀洌垂着头:“人的本性便是如此,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许涧华将魔皇的飞升之道当成最后的底牌,完全可以用此来与钟怀洌谈判,但他没有,而是自爆死在了明镜海水牢。
“他恐怕不是自尽。”
钟怀洌想到摄魂木,不知许涧华食用的剂量如何?是否足够裴长荫操控他?
如今他们一墙之隔的大殿内,魔皇就在掠夺族人的生命修为。
钟怀洌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为了养伤,而是……飞升。
裴长荫突然如此着急掠夺,恐怕是已经找到证道方式了。
连峥也想到了这一点,询问道:“天域盟军如何了?”
钟怀洌摇摇头:“阿霁没有同我提起,许是忙忘了,我问问。”
他传音过去,但再没得到回应。
钟怀洌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样等着不是办法,钟怀洌又看向了正殿大门。
若是他的猜测属实,裴长荫已经到了修灵之上的飞升境,那么即便他们二人合力都不能一战。
手中除了修为外的另一样筹码,就是裴律的尸身。
赌不赌?
钟怀洌看向连峥,真到了复仇的最后一刻,他又开始不安。
连峥抱住他:“就这么不信我?”
连峥一百多岁的年纪已经到了修灵巅峰,亦是半步飞升,加上龙族的滔天本领,未尝不可一试。
钟怀洌狠下心:“邪不压正,天道总是站在我这一边,希望这回也不要例外。”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清亮,任由连峥握紧他的手。
他总要亲手……斩断心魔。
第三卷:明镜亦非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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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点短小。。对不起qaq,明天有事情,等我忙完了就开始更第四卷!大家国庆快乐!玩得开心![加油]
第68章 一触即发
裴长荫轻轻放下手中烟枪, 吐出一口气,而后控制不住地将烟枪狠狠掷出。
这是天魔生前喜爱的烟料,名叫“醉红尘”。
裴长荫那时极讨厌这味道, 天魔采补之后总是支着斑驳的身子靠在床头, 半阖着眼让他取来烟枪,点上红尘,沉醉片刻。
清醒过后,他对上的便又是一双无情无欲的眼瞳, 格外清澈,又深不见底。
裴长荫恨极了天魔身上这种,抓不到,留不住的感觉。
所以他后面将天魔囚住了。
天魔好似并没有被囚禁的窘迫愤恨,毕竟不管裴长荫如何作为,整个魔宫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他将自己囚了千百年, 早就习惯了。
裴长荫是天魔一手培养, 却并未学会他的冷心冷情。
他只是偏执地恨, 恨天魔为何没有心,为何不能多施舍他一些。
后来, 他把天魔送走了, 连同自己的一颗真心,死在了大荒泽。
他终于学会了无情,紧接着,也爱上了这“醉红尘”。
原来“醉红尘”是有瘾的,难怪裴律这么欢喜。
只是像他们这般生在厮杀泥沼中的下贱魔种,又怎么会真正看到世间百态,俗世红尘呢?
裴长荫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地域景象, 终于回神。
巨大的熔炉前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魔将,他们单手拎起被五花大绑倒在旁边的魔种,眼都不眨,丢进熔炉。
而后,那烧得通红的炉口上方,便扬起一阵飞灰烟尘。
像细小的,喋喋不休的,锲而不舍的,恶心的蝇虫。
裴长荫恹恹地想,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殿门处。
下一刻,殿门轰然大开!
裴长荫终于有了兴趣,他缓缓坐直,满怀期待地看着徐徐步入大殿的那道熟悉身影。
“你来了。”裴长荫含笑道。
钟怀洌面色无常,是裴长荫最讨厌的那副冷静姿态。
他平生最爱看自持的人失控,高傲的人跌落神坛。
裴长荫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看着钟怀洌慢慢走上前,穿过哀嚎的众魔,与巨大铜炉擦身,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裴长荫,脖子洗干净了吗?”
钟怀洌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魔皇,竟然展颜一笑,仿佛老友叙旧,从未有龃龉。
裴长荫语焉不详,轻笑道:“钟怀洌,仙人身上不会污脏。”
钟怀洌嗤笑:“仙人?你也配。”
裴长荫站起身,自若地走到钟怀洌跟前,伸开双臂。
“如何不配?难道你们仙门修仙便是理所应当,我魔人修仙,便是众矢之的,天道不容么?”
说着,他倒是自己先答了:“你们一贯是这样想的。”
钟怀洌冷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裴长荫阴狠道:“钟怀洌,我最恨你这幅自负的样子。”
钟怀洌反而笑了,学着他张开双臂:“如何?”
他钟怀洌便是这幅臭脾气,任谁来了都改不了。
裴长荫指尖爬上一条黑线,对钟怀洌使出了杀招。
惊春出鞘,二人你来我往地在殿中过招,招招直击要害。
裴长荫指尖的黑线诡谲灵活,角度狠辣至极,倒是与他本人极为契合。
钟怀洌堪堪躲过,将长剑横在身前,微微眯着眼:“这根线才是你的本命法宝。”
裴长荫皱眉:“你话太多了。”
打着打着,便不再是招式之间的对弈,而是修为之间最本真,最直观的压制。
钟怀洌渐渐开始力不从心,但手中惊春竟是越打越火热,只能咬牙强撑,等待时间。
他反常的动作另裴长荫凝眉,思索片刻道:“你在等什么?”
等什么?肯定是救兵啊!
“废什么话,要打便打!”
裴长荫一瞬分心,脸颊竟然被惊春的剑气扫过一道血痕,他面色骤冷,手上丝线鬼魅般绕到钟怀洌身后,竟又开始下杀招。
惊春与黑线间交缠,铮然作响,绞杀中兵刃碰撞,摩擦出金光。
一炷香后,黑线缠上了钟怀冽的手腕。
钟怀冽喘了口气,对上裴长荫晦暗的双眼,微微晃神,只觉得看到了百年前的天魔。
他想起什么,艳红的唇弯起弧度,轻声道:“若是裴律见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吧。”
裴长荫心头发紧,忽然漫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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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镜海天域那帮子人什么时候打进来?”
“不晓得,快点吧,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可不是嘛,南城门那边,今天又抓了几千人,进城就抓!你是不知道,跟赶畜牲似的。”
“对啊,那魔宫顶上的烟都飘到云端了,鬼知道是在烧什么……”
“你别说了……我害怕!”
两个常年生活在魔域沼气中,长得奇形怪状的魔种,缩在十方海东城荒地中的破旧木房里瑟瑟发抖,环抱对方的身体以供取暖。
魔皇暴政,自从前些日子苏醒过来后,风波不断。
更不要说这段时间,莫名其妙地开始“祭炼法器”,专用他们这些小喽啰的命来填,说不定过一会便轮到他们了。
魔域叫苦不迭,从前怎么没见魔皇祭炼他那法器?
又听说镜海天域最近也乱,一来二去的,竟然有要来打十方海的迹象。
这是好事啊。
底层小魔们巴不得他们赶紧把魔宫踏平了,反正自己又不住里面,那群贵族也是常年吃干饭,对治理魔域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全杀了算了。
十方海终年寒冬,木房子顶上堆了厚厚一层白毛雪,破漏檐脚更是在冰锥拖挂下摇摇欲坠。
不远处传来一阵打马地动,那半截屋檐终究还是不堪其重,直直砸在了庇护半生的屋角下。
屋子里昏昏欲睡的魔种推开与自己搭伴取暖的另一头魔,眯着眼睛慢慢往门口走。
“干啥去?”
“外头有动静,我看看……万一别是来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