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连峥含笑走向他,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偶然散步于此。
司经南垂着脑袋,心下暗想:“妖皇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近吧?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连峥抬手扶起他:“早就听闻太始宗少主少年天骄剑术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司经南被他突如其来的赞美之词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谦逊道:“陛下谬赞,晚辈不敢当。”
连峥松开他,话锋一转:“剑修一道,讲究心无旁骛锐意进取,司少主以为如何?”
司经南这才想起,这位妖皇也是剑修道院出身,忙应和:“是,陛下言之有理,晚辈铭记于心。”
连峥语调平缓,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这一届剑修道院的弟子,真是……人才辈出啊,司少主可要加把劲。”
司经南刚要点头,就听连峥的声音猝然冷了下来:“只是那位魁首的林太子,总归是半路出家,想必在剑道上所费的功夫不比任何人少。”
司经南汗颜,怎么扯到暄雾身上了?
连峥将他的紧绷不自在看在眼里,继续道:“林道友大放异彩,怕是要出名了,只是剑之一道,若是牵绊太多,总归是走不远的。”
司经南心中腹诽,人林暄雾走得远不远,关你什么事啊?面上还不能显露,只得硬着头皮道:“是的。”
连峥又笑:“多说无益,司少主还需规训自身,莫要掺杂别人的因果为好。”
“言尽于此,保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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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龙,正宫地位小三气度[狗头叼玫瑰]
第11章 血肉修罗(一)
苍陵山脚下有一座古城,名叫揭阳城,城内还是千年前流行的青砖石路,山下阴雨绵绵,打湿了城外小路旁的青杉。
林暄雾一手撑着油纸伞,另一手拿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肩上背着行装,他身上穿着苍陵山的青色校服,走在乡间的泥路上显得十分突兀。
眼下是傍晚,朦胧的雨帘遮住了行人的视线,赶路回家的王五推着板车,一脚深一脚浅地缓慢走着,身上披了用来挡雨的蓑衣。
他抬眼往远处看去,瞧见道路尽头有一道颀长的人影,一袭青色长衫,被细雨浸润,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下了凡。
王五再眨眨眼,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揭阳城里还有这样的人?”他自顾自地嘟哝,见雨势不减,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脚下的路上。
林暄雾踏进了一家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柜台的小厮站起身来迎接,见他姿容秾丽清高不似凡人,多了一句嘴:“客官是从哪里来的?”
林暄雾忽略了他的第二句话,轻声道:“要一间房,一个人住,过会再端一碗姜汤上来。”
小厮谄媚地点头,没多久将黄铜钥匙递了过来。
待林暄雾上楼后,后厨的掌厨悄悄溜到前台,低声对小厮耳语:“这个我估计是仙门里的人,咱们······”
小厮打断他,露出嗜血的诡笑,这样的表情在他寡淡的脸上显得有些油腻:“加大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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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雾,你到了吗?”传音纸鸟顶着雨飞到客房的床边,里面传来迟霁的声音。
林暄雾将沾了泥水的靴子换下来,重新拿了一双黑色的靴子,他轻声答:“到了,你和微生呢?”
迟霁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和他已经潜到厨房后门了,等你消息,随时可以行动。”
微生望一如既往地刻薄:“你别待会打不过,那场面就好看极了。”
又道:“暄雾,你事事小心。”
林暄雾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他们看不到,他开口:“好。”
林暄雾当然不是单纯来住店的,这家客栈也不是普通的客栈。
事情要从三日前说起。
揭阳城内近日有些不太平,夜里常有人听见城内有小儿夜啼,忍了几夜后,有人按捺不住,半夜敲响了传出声响的屋子。
那是街坊空置已久的屋子,屋主前些年搬家了,所以里头传来的声响更叫人毛骨悚然。
“能不能管管你家小孩?大半夜的还让不让街坊安心睡······”高声喊叫戛然而止,第二日,邻居们在紧闭的屋子里找到了这位邻里的尸身。
男人双眼大睁,面色灰白仰躺在地上,身体早已经硬/了。
胆小的邻居当场就被吓晕了,“夜半鬼啼去无还”的传言很快席卷揭阳城。他们找来巡逻的仙门弟子,请求他们将邪魔除掉,还揭阳城太平。
本月在揭阳城巡逻的是明光山上善修音律的万象宗弟子,但时间不巧,这个月刚好还有三日便会轮换,万象宗弟子带着照妖镜和驱魔针围绕那间死了人的屋子上上下下查了百八十遍,莫说邪魔,就是一片多余的衣角,一个异常的脚印都没找到。
作为下一个轮换的仙门,位于大荒泽边境的定风塔全是一群粗手粗脚的武修,几日前苍陵山的三位“志愿者”赶到时,闹鬼的屋子已经被他们烧掉了。
彼时为首的弟子还在煞有介事地安抚民众:“各位少安毋躁,听我说!”
“这间屋子闹鬼是因为有一个‘地缚灵’!‘地缚灵’知道吧?就是那个……反正它再怎么厉害,只能困在这间屋子里!出不去的那种!”
为首弟子得意洋洋,藏在人群中打着“探查民情”的幌子看戏的林暄雾差点没当场呕血:“定风塔弟子已经将屋子烧掉,如此一来这恶鬼便无法再作恶!大家放心就好了!”
围观百姓哪里会不信,纷纷拍手叫好。
林暄雾恨不得冲上去给那武修一拳,他隔了三里地都能看得到这里煞气冲天,分明是只有些道行的邪魔,怎么到了他们口中就成了一只小小“地缚灵”?
迟霁想找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定风塔弟子理论,被微生望拦住了:“一群蠢货,不用同他们多费口舌,我们自己查便是。”
林暄雾也是这个想法,三人一拍即合,当天夜晚就潜进了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屋子。
三人拿着火折子仔仔细细探查,没多久,林暄雾在屋子的一处角落挖出了一块灵牌。
“万象宗那帮修音律的修士也是酒囊饭袋,血腥味这么重都闻不到么?”迟霁捏着衣角擦拭沾满血污的灵牌,就着微生望手上的火看灵牌上头的字。
林暄雾也凑过去,低声念出灵牌主人的名字:“周经武?”
瞧着是个普通名字,三人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决定天亮去找城主查此人籍贯。
城主得知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推脱,揭阳城就这么大点,几人合力,不愁一个人的籍贯查不出来。
午后,迟霁捧着一张纸凑到林暄雾面前,喜滋滋道:“找到啦!”
“周经武……”迟霁念了他的年龄和籍贯,这人生辰是个煞气极重诸事不宜的大凶日子,迟霁咂舌:“他是个天煞孤星,克亲克友的早逝命啊。”
林暄雾指着纸上小字:“我看非也,他四十三岁的年纪才死,而且竟还是个小有资产的乡绅。”
微生望道:“他落户的望水乡就在揭阳城外。”
林暄雾也奇怪,望水乡的乡绅,就算死了,灵牌也不应该放到揭阳城里啊,那间闹鬼的屋子万象宗早派人查过了,主人是土生土长的揭阳商户,前些年跟随商队举家迁到天域西边的岐天城去了,人还活得好好的呢,同这乡绅没有半毛钱关系。
好端端的,灵牌怎么会到人家屋子里去?
于是未及傍晚,三人又到了望水乡。
这里不比揭阳城里热闹,但胜在清净,林暄雾路上随便找了个赶着回家的农户,询问道:“请问你知道周经武家在哪吗?”
那农户审视般盯着他们看,迟霁被他的视线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悄悄往微生望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他看得我好不舒服。”
微生望给了他一个隐秘的白眼。
林暄雾见对方不答只是一味地盯着他们,摆出那副让人如沐春风的太子官方微笑:“这位大哥,我想问一下周经武周乡绅家在哪儿?”
那农户这才开口:“你们是何人啊?”
林暄雾答他:“我们是周乡绅远房的侄子,家中长辈听闻叔公殡天,派我们几个来吊唁。”
谁知农户听到“远房侄子”这几个字面色变得古怪,他审视林暄雾几人:“你家里长辈安的什么心思,不知道前几位上门给周大人吊唁的年轻小辈都没能回去吗?”
林暄雾不解:“这我们倒是没有听说,敢问是怎么个‘没能回去法’?”
农户摆摆手不干了:“不说了!提了晦气的很!我要回家收菜干啦!”
没办法,人家不肯说,林暄雾他们总不好押着人带他们去找周府。
“我们自己找吧,总归是新丧不久,门前白幡说不定还没撤。”林暄雾对两位小伙伴道。
三人分头行动,迟霁二人还没走多久,林暄雾灵台里打盹的浮笛就出了声:“别找啦!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巷子最外面,院门最大的那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