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午饭吃过肉粥,喝药时,上官阙余光扫到原来装衣服的空盆,显然怔了一下。
韩临说:“我洗了。”
药在口中吞着,上官阙半天没咽下喉。
韩临把药碗收走洗了,没再说话。
大夫说这副药是发汗的,韩临又抱了床被子盖在上官阙身上,下午见睡着的上官阙连头发都湿透了。发汗最不舒服,韩临给他擦脸上的汗,摸到眼罩湿透了,伸手想摘掉,却被偏头枕住了手。
上官阙淡笑:“怎么,又想看我取乐?”
像是被刺了一下,韩临抽出手。
之后他再不靠近上官阙,只在屋中扫扫这个,擦擦那个,上官阙看见:“你安生坐一会儿吧。”
韩临发问:“以前不是你要我看见哪里不整洁就赶紧打扫的吗?”
上官阙笑说:“是。”
又自顾自收拾了半天,几次回头,总触上上官阙的目光,韩临停下问:“是不是我到处走吵到你了?”
上官阙轻轻摇头:“没有。”
韩临哦了一声,却坐下不再动,去看临溪近日的采买单。看了一会儿,韩临管上官阙要先前裁缝的地址,说想出钱为留在临溪的弟子们做身过年穿的衣裳,当昨日到崖底找他的谢礼。
上官阙讲今年是赶不上了:“这位裁缝量体裁衣,各人的身高尺寸量好寄去才能做。又要考虑工时,如今离过年就剩五六天,山上弟子还多,不提各自挑的款式,按一个款制衣,只怕做成送来,上元节都过了。”
“也成,衣裳又不是只能过年穿,年后照样能穿。”韩临拍下版,“让裁缝送几件样衣过来吧。”
上官阙提醒:“附近有成衣铺,下去挑挑,能赶上过年。”
韩临摇头:“成衣太挑人。山上这些小子们,细的胖的高的矮的,穿那些不会舒服。”
这件事告诉众弟子,他们兴致缺缺,反倒提出想换成暗雨楼的楼服。韩临笑说那衣服有什么好的。他们人人志向出师后加入暗雨楼,讲见过暗雨楼的人上山送信,黑衣长靴当真是威风凛凛,神气极了。
原本的的谢礼要给,他们的这个愿望韩临也想满足。不过使钱的事好办,这事却得求人。虽说以前这玩意韩临一年穿两百天,但于外人管束得很严。说到头还是得去管上官阙要。
上官阙听后笑了一声,也问:“怎么想要这个?”
韩临有几分自觉:“我教唆的。”
那半年他整天提暗雨楼的强盛……
发过汗,烧降了许多,上官阙下床叫住往浴桶中倒热水的人,写封手信,吩咐他们带众弟子去记身高尺,到附近的暗雨楼的库房里找找,尽量赶在年前把冬衣送来。
随后上官阙沐浴,韩临避到门外熬药,中途程小虎端来韩临自己的药,兴许是这天闻多了药味,韩临喝过药竟没吐。
等众人收走浴桶,韩临给上官阙送药。上官阙接过便喝,也不问药的来处,再没有此前教训他提防吃喝时的样子。
他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没由来的叫人火大。
“你就不怕这是叫你傻笨的药?”韩临恐吓:“一旦你笨了,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会让我落到遭受别人欺辱的地步,你对我最过分的无非是泄欲。”喝完药放下碗,上官阙意态闲适:“你对我又硬不起来,我没有必要怕。”
谁想得到前些日子气他的话被他这样用?
韩临皱眉反驳:“等等,谁要找你泄欲?”
上官阙吃茶漱口:“吃了糖朝我发人来疯的,除了你,我可不记得还有别人。你还记得那时候你都对我说过什么话吗?”
见他又提当年那档破事,韩临烦恨道:“你能不能别翻旧账了。”
“是你先不承认,我不过是摆些证据。”
同他耍嘴上官司,韩临一向占不到好处,恼恨地去倒水喝,却被热水烫到舌头。
听他嘶嘶吸气,上官阙走近看伤,手指撑开嘴角,见烧得实在不轻,叹了一声:“看你,非来煽风点火。”
韩临偏脸不给他瞧伤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上官阙拧正韩临的脸,俯身吻开嘴唇,舌尖侵入齿关,舔缠方才烧伤的患处。他还烧着,这会儿唇舌都还很热,也不知是烫的,还是舔的,叫韩临又痛又麻。
捧住头的力气太大,韩临半天才推开他,疼得舌头都发颤:“你发什么疯?”
他取出帕子擦韩临的嘴角:“看看,我少说了,你又不满意。”
不等韩临骂,他又说:“时候不早,该休息了。”
越待火越大,韩临正要走,又被他叫住:“你夜里留下吧。发热最容易在夜里反复,你在这里,我好歹有个照应。”
韩临气得瞪他,到底还是留下了。
半夜小解回来,韩临下意识去探上官阙烧不烧,触手湿凉,韩临还当是洗手的水迹没干,往身上抹抹,再去摸,确切是冷汗无疑,刚要叫醒他,便听他低声说:“没事,压下去了。”
点上灯,韩临喂他喝些温水,换下给汗浸湿的床单:“你烧醒了怎么也不叫叫我?”
“忘了。”
听他张口就来,韩临回过身大声道:“我这么大个人睡在旁边你也能忘?”
上官阙低头换衣,长发半掩着脸:“你不在了以后,我的床上再没有过别的人。风寒那两天和你睡在一起,太短了,都还没记住,又分开了。”
韩临像只河豚,本来鼓满刺,突然就瘪掉了。
天冷不见太阳,这烧反反复复,上官阙遭足了三天罪。韩临也不健康,有天熬药没留神,把能用的那只手烫出几个大泡,疼还是小事,刺破后敷药,拿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用起来很不方便。一出接一出的事故,把韩临搅得精疲力尽。独有一点好,上官阙病歪歪的,话少,没那么讨厌。
病兽的凶险不能小觑,韩临警惕,在上官阙面前走动,嘴里常要含颗糖。上官阙显然看出意图,捏起他吃剩的糖纸折青蛙,没再乱来。
除夕那天清晨,当在一个干燥温暖的怀里醒来,韩临长长松了一口气。
暗雨楼的冬衣也在除夕送来,那天不少弟子穿了装束前来道谢,还别说,劲服板式好,半大孩子挺直腰杆,还挺有模样。不过衣服剩了一件,弟子们拿来给韩临,说这个尺码也就韩师兄穿得上。韩临一瞧,不止是自己的尺寸,还是副楼主款样的公服。
与便与行动的常服不同,公服是会面述职类似大场合穿的服饰,堂主以上才有,也是劲服款式,设计繁琐许多。规矩是规矩,其实各地分楼管得不严,也就到京师总楼时会换上公服。
除楼主外,公服的款式相当类似,只在刺绣颜色之类的细微处有些差别,瞧级别还得细看,唯独副楼主这套公服相当好分辨,只看靴筒长度就能认出来。楼内其他常服和公服的靴筒虽高,长度却还处于尚可接受的膝盖以下。
众人撺掇他试试,韩临本就是总楼的,迫于时时听候调遣的职责,在京师时整日要穿这身皮,没觉得新鲜,可也经不住他们缠,便到屋中换上。
早在选定暗雨楼装束的时候,上官阙就让韩临试过所有的款样。说实话,韩临觉得没必要。没裁缝敢糊弄暗雨楼穿丑衣服,别人也觉得衣服穿在韩临身上没参考价值。但反正也就是穿脱,上官阙说了,他就照做,也没多想。后来也不知道上官阙是怎么说服几位副楼主为公服选下过膝长靴的,反正韩临每次系箍腿的绑绳都很烦。
纤长高挑,又长着那张脸,众人早知道韩临穿什么都不会难看,但他换上暗雨楼这身走出来,还是叫早有准备的大家眼直。肩部挺括,契合着薄瘦的腰,腰封蓦地掐紧,同胯臀承衔出一段收放的弯弧,长靴高膝盖两寸,裹紧笔直修长的腿,走动时自分裁的下摆露出,也闪出靴上配饰寒冷的光泽,一身衣裳,将韩临的身段全显露出来。
此起彼伏夸了好一阵,等师弟们走了,穿着这件多出来的衣裳,韩临往镜上一瞥,也望住了镜中正看他的上官阙。
上官阙回答了韩临询问的目光,告诉他:“这件本来就是给你的。”
穿了那么多年,韩临早穿够了:“给我干嘛?”
那只单眼紧盯韩临,上官阙说:“我想看。”
只怔了一下,韩临知道又给上官阙摆了一道,回身要脱。上官阙倒也没拦,只是捻起一块衣料,捏在手里摩挲。
韩临回头瞧见,难免想起前几日盆里的几件衣服,忽的毛骨悚然,握住他的手说:“你别这样了。”
如今手烫伤了,他们的衣服都由暗雨楼那边处理干净,偏偏闹得人尽皆知这是韩临自己的衣服,倘若再溅上什么,韩临可说不清楚。不然前些日子上官阙怎么死都不肯把衣服交给别人洗?
偏偏这人反握住韩临手腕,抬起脸:“那你帮我。”
又是帮。
韩临恨得牙根痒,咬碎口中的硬糖:“哦,我现在倒有命任你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