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心中却定下来,好歹人没事,握住韩临手腕,要带他出城,韩临却站在原地不动。
  挽明月叹气:“行,将那采茶的妇人也带走,”又转头笑着对兵卒道:“军爷也听见了,我们得再带走一个人。”
  一旁的吴媚好在袖底又塞给兵卒一个重重的钱袋,兵卒眼开眉笑道:“明月门主同我家将军交好,这位兄弟又仁善,带走一个妇人未尝不可。”
  “不是要带走她。我找到她时,她被人捅伤了肝器,后来这城里药价水涨船高,我变卖了身上物什,为她换来药,可她还是没熬过来。”
  挽明月懂得这样的无奈,叹了一声,柔了话声:“你先同我走,赶明年我们来这儿祭拜她。”
  韩临还是摇头,挽明月放开他的手腕,想让他有话快说,忽然城隍庙内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韩临到庙内将襁褓中的小孩抱出来,说:“她死前把她的孩子托付给我,是她丈夫的遗腹子,刚生下没多久。”
  挽明月不发一言。
  出城后几人在流民阵中向北走,暂且安置在没有兵乱的北面城镇。
  人安全,总算能吃上一口热饭,众人心中那根弦总算松了,酒足饭饱,韩临喂了小孩一点羊奶,说:“我跟这孩子相处了十几天,有些感情,想收养这孩子。”
  姜舒本在喝茶,听见这话忽然笑出了声,她一笑,耳坠也晃,翡翠耳环在她颈侧荡出绿影。
  太过突兀,众人看向她,她带着笑眼说:“我忽然想起一件好笑的旧事。”
  他二人种种,在座诸位都知道,吴媚好起身,将她拉起来,说我们先出去了,你们两个聊。
  韩临怕挽明月没听清,又把话说了一遍。
  挽明月却问:“她带你游山、下山、熟悉人情,你刚下山在闹市看热闹,她为什么却都回去了?”
  韩临一五一十道:“孩子小,她说要回家给家里孩子喂奶。”
  “这孩子五六个月大?”挽明月一瞥襁褓中的小孩,抬眼继续对韩临道:“年龄这样小,她带你游山,为什么不把小孩带在身边?”
  “天太热,孩子又小,她担心孩子中暑。”
  挽明月笑道:“那她就放心把这么小的小孩独自一人丢在家里?”
  “这孩子很乖的,并不闹,养起来很省心。”
  “你才带了这孩子几天?养小孩的门道你懂多少?她是万不得已了才把小孩交给你这个门外汉,你粗着养没出事是运气好,平常妇人怎么肯让这么小的小孩有个万一。”
  韩临一结巴,想了一想,又道:“兴许是给了邻居婆婆照顾,或者托给了旁人。”
  “她都穷得才出月子没多久就在这样的酷暑下去采茶了,有那闲钱给旁人照顾?”
  韩临抢答:“或许只是托给交情好的人。”
  挽明月反口就道:“我再说一遍,养这样大的小孩是很麻烦的,一哭脑袋都要给你掀开,还不知是什么缘由哭的。一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不沾亲带故,人家替她养小孩是嫌自己太清闲吗?她若是有那样的亲故,还至于你抛弃机会跑去救一无所知的她?”
  韩临不明白:“我只说我想养他,你盘根问底问这些干什么?”
  “我总要弄清楚这孩子的由来。”
  韩临一愣:“我说过了,是我雇了个人带我游山……”自顾自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皱眉盯住挽明月:“你怀疑我在骗你?”
  “我只是提出一些合理的疑虑。”
  “这有什么好骗的?”
  挽明月思忱起那听起来像是拼凑了好几个故事的事迹,笑着道:“我也没说你骗我,只是来路不明的小孩子,麻烦很多。万一对方家长找上门来,你是给还是不给?”
  韩临气道:“反正我就是想收养这孩子。”
  挽明月良久才道:“这是两个人的事,你都不问我意见?”
  韩临说:“我正在问啊。”
  挽明月反口接道:“原来你不是在通知我。”
  韩临面有难色:“托付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并不知道他们怎么对待这孩子。”
  挽明月道:“原来给两个仇家遍地的人养,对这个小孩是好事。”
  “我们可以在琼州岛待着不出来,那里也暖和……”
  “我说过琼州岛只会待两三年,等你病养好,我们是要回中原的。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那个闭塞到连个大夫都找不来的地方。而且小孩子很容易生病,病来得又急又怪,乡野大夫也医不了。”挽明月静了静又道:“以后要是有万一,这小孩跟你还是跟我?我不会放心孩子给你养这样下去。”
  韩临怒目瞪他:“你就这样不信我?”
  “我看当年你师兄听信你,叫你去杀我,他倒挺放心。”
  韩临见他又开始扯之前的事:“你净会搬他来堵我的嘴。”
  挽明月耸肩:“但理就是这个理。”
  “你直接说你不愿意养不就好了?干什么找这么多借口。”
  “我提孩子的由来,你不愿意说清楚,我说我们两个养这孩子并不是上策,你觉得我说的话都是借口。韩临,你既然心里有答案,来跟我提什么?走个过场?”
  韩临抱起襁褓起身离席。
  城中死人太多,不久后爆发一阵疫乱,城内守将开门投降。
  孩子是从这城里抱的,父母是死是活,总还在城里,挽明月带着韩临仍在附近村镇住下,只教韩临将这孩子寻个去处。
  挽明月同城内城外的守将都有些交情,城内守将投降他也有说客这份作用在,没再打仗对此刻的城总归是好事,城外义军不杀降,反倒敬他一片忠心,编进自己兵中,给了厚禄。挽明月受他二人所邀,进城去叙旧,一并商讨无蝉门资助的事。
  将吴媚好引荐给二位,挽明月便寻由离席,出官府时还不到中午。挽明月在街上乱转,见四下支了不少白布棚子,城开的消息传出去,四方大夫进到城中为灾民医治。
  挽明月大老远就碰见捋高了袖子,露出白胖如藕的胳膊的姑娘。他打了个招呼,眠晓晓只看了他一眼,转头又去救人。等忙完,见挽明月在对面楼上招手说请你喝茶,眠晓晓落座后问怎么不见韩临。
  挽明月同她讲了吵架的经过,又说:“这孩子的由来说不定是他编出来的,他惦记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
  眠晓晓说:“不至于吧。”
  挽明月道:“谁知道,这几天日日不沾家,分房睡,面都见不到,估计是觉得断了他的香火,不想见我。”
  眠晓晓笑道:“他的香火还用你断?你到现在都没跟他说啊?”
  挽明月冷笑道:“男人嘛,说他阳精受损,不可能再有子嗣,恐怕比杀了他都让他难过。他可没一点回头路能在。”
  眠晓晓看他:“你很高兴啊。”
  挽明月扯扯嘴角:“难得的痛快。”
  眠晓晓咧嘴:“可怕的男人。”
  几天在外奔波,韩临找到此地一对商人老夫妻,他们的独子在这场兵乱中死去,膝下无后,韩临将这小孩托养给他们,约定不打扰,只隔两年来看看长得怎么样。
  安置好小孩,韩临夜里来敲门,低头说:“养小孩是两个人的事,我想得太简单了,你讲得没有错。我不再提了。”
  挽明月关住门,搂他在怀里亲,亲着亲着衣衫乱了,滚到床上去。
  事情做完,韩临起身去擦洗,挽明月洗过后躺在床上隔着纱帐看他,见他嘴巴动了几次,才讲出来:“那孩子的身世,我没有说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样和我讲话了。”
  挽明月闭起眼,装作睡去,没有作答。
  韩临便也没有再讲下去,沉默着撩水清理自己。
  如此一闹,到到了八月中,挽明月带韩临到较安稳的中原,也不知秦穆锋的信是怎么找上来的,等挽明月发现,韩临已经愁得眉毛打结不敢看挽明月了。
  “我师叔来信,说偶然得了个远游交流武学的机会,问我现在怎么样。”
  挽明月不胜其烦:“你就说你病得快死了,冬天不在琼州岛活不下去。什么人呐,你至少得修养三年,大夫给说得清清楚楚,这三年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你的病。”
  韩临见他几乎像是要炸了,失笑道:“我的身体我清楚,现在好得多了……”
  挽明月用吻堵住他接下来的话,亲了半晌,把韩临亲软了,才松开,道:“怎么前两个月还好端端的说弟子都挺成器,这忽然又想出去游历了?你不觉得蹊跷?”
  韩临喘着气,脑袋也晕,顺着他嗯了一声。
  “恐怕又是谁的手段。”
  韩临笑出来:“你也别惊弓之鸟,事事都推给上官阙”
  挽明月:“我可还没说是谁。”
  韩临无奈:“我写信说这两年到不了临溪就好啦。”
  挽明月警觉:“什么这两年?过了这两年呢?”
  韩临含糊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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