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这一耳光却在距脸半指宽时被人攥住手腕。
  韩临俯视着他的眼睛,忽然问:“这是你向我扇的第几个巴掌?”
  上官阙不语。
  “你多久没跟活人交过手?你打得过我?你打我,上我,骂我,喂我药,压我一头,”韩临将脸轻轻往右侧一偏,贴在怒极扇来的巴掌上,用眼底看他:“哪次不是我让着你?”
  话音刚落,攥着的手腕瞬间抽了出去,上官阙嘴唇失了血色,径自转回脸。
  “我不过是见你废了,不想朝你动手。”韩临轻笑着去拆他衣带:“都说有来有回,你给我上一次能怎么样?”
  他真想看看傲气如上官阙,是如何雌伏,是如何事后收拾残碎的傲骨。
  赫然一道寒光闪过,韩临定目一看,见是上官阙从抽屉中摸出一把短匕。
  韩临眼都不眨一下,傲然冷笑:“你能刺得中我?”
  却见上官阙反手将刀尖对准自己。
  韩临面部颤动了一下:“我不信你会自杀。”
  刀尖缓缓内移,鲜血溢出滑下,雪白的脖颈瞬间为血浸红半幅。
  韩临粗重呼吸几声,闭上双眼,猛将上官阙推开。上官阙紧攥匕首,一双眼望着韩临在屋内翻找,寻来药盒扯出绷带,走上前来敷药缠住上官阙颈上刀伤。
  韩临斜过脸咬裂绷带时,耳畔有人厮磨道:“想咬死我吗。”
  韩临还嘴:“想*死你。”
  上官阙谑笑几声,似乎在讽刺他无法遂愿。
  笑后,却发觉颈边的手颤得几次才系上绷带,耳旁呼吸急促,扫眼看去,只见韩临面上的红蔓延开来,流的汗已濡湿了衣领。
  上官阙将锋利的银刃贴上韩临脸颊,见刀刃为热气蒸得模糊,伸手去触,直烫得手心发燥。
  “你做了什么?”
  刀贴肉抵着脸颊,凌乱呼吸着,韩临反倒勾起个笑容:“不吃药,恐怕对你起不来反应。”
  上官阙乜斜他一眼,伸手摸他,有刀抵着脸,韩临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片刻后韩临已有些站立不稳,手指抽离时带出大股液体,打湿了衣裤。
  上官阙漫不经心问:“药哪里来的?”
  “你们上官家药铺买的,比你喂给我的苦。”韩临相当受用他手指的伺候,回忆说:“起先他们担心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不肯直接卖,非要问我用途。”
  “哦?你又是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我难道要对着你家药铺的掌柜说,”韩临停顿一下,说:“我要吃了这药,去上你们少东家?”
  “下次去就说是为了伺候他们少东家。”上官阙将打得湿淋淋的手摆在韩临眼前,笑说:“我交代下去,让他们不收你的钱。”
  见他良久没有还嘴,上官阙知是药意闷上头来,又见他身形不稳,知他没了威胁,收刀扔到桌上去,捞腿抱起他,往床帐走去。
  青年年轻的身体肌理分明,每一动,勾发出牵引肌肉的颤动清晰易见,不止好看,也很耐玩。
  韩临去了两回,给玩得受不住,觉得他蛇一般地钻,咬着嘴唇捂住肚子哭叫子越,子越。
  他最近似乎很喜欢叫自己的字,当初还要哄着他叫,前天晚上却突得打通经脉一般,叫得张狂放浪,轻而易举就旋出舌尖。此刻上官阙听在耳中,疑窦丛生,只觉刺耳。
  忽然间有些想念从前的叫法。
  上官阙在他耳旁轻声教道:“师兄。”
  韩临本大张着口喘息,此刻却清醒地睁开眼睛冷冷斜了上官阙一眼,随后阖上双眼,仿佛噩梦惊醒后再次陷入梦中,只一味地喊:“子越……子越……”
  仔细去想,他竟然不记得韩临上次喊他师兄是在多久之前。
  子越一声接一声地在屋中回荡,上官阙只觉刺耳,颈边伤口剧痛。
  又过两次,韩临餮足地睁开眼来,撑身望着上官阙,冷笑说:“你也就只能我吃药,任谁都可以的时候占占便宜。你甘心吗?这样药逼出来的需要你,你不感到耻辱吗?上官子越。”
  最后的两字分明咬字很重,语调却轻谑。
  他是故意的。
  第60章 好运气
  丹桂味即将消散在街巷的八月末,屠盛盛从长安回到京城,将追灯令还给暗雨楼楼主上官阙。
  议事堂就长安醉花柳里红嵬教妖女的事连审了他三天,最后念他是初犯,又及时回头,只职位降了两级,没受皮肉之苦。
  自追灯令熔铸以来,如此从轻发落一个人,还是头一次。人人都知上官阙当年为救兄弟被发追灯令,那事闹得有多大,当年的楼主江水烟如何勃然大怒。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同样比较倒是真。
  当年有小刀圣韩临在,江水烟自始至终看中的都是韩临,他上官阙算个什么?一个武功平平,靠脸劳碌奔波的假天才。何况他忤逆那追灯令,狠狠折煞了江水烟的威严。
  如今呢?在以武立派的江湖中,上官阙的武学注定不会有成就,暗雨楼后继无人。其实真要讲,韩临其实也才二十三岁,年轻得像朝阳,不过整日安于现状无所事事,任他师兄上官阙将他架空,给养得看不出志气,江水烟留下的继任者成了如此模样,真是叫人心觉可惜。
  照常孩子回来,上官府都要摆一场接风酒,接风洗尘。只不过主角垂头丧气,寻常眉飞色舞述说见闻的样子半点没见到。
  红袖把玩那枚强行召回屠盛盛的追灯令,她听过很多遍,实物却是第一次见。铁令只有掌心大小,上融红火图腾,火底是楼主的印,搁在掌心沉甸甸,传言说这枚铁令的重量与心脏一致。
  她打趣道:“你才去了几个月啊?怎么就闹到要私奔的地步了?”
  上官阙道:“长安凶险,凶险最易滋生儿女情长。只不过长安的感情,大多都无法长久。”
  “上官叔叔当年好像没在长安久留过吧?”
  “桌上有人在长安住过两年。”上官阙向韩临移目,笑问:“你看我讲得对不对?”
  韩临一口饭噎住,咳了半天,都呛得掉了点泪。
  上官阙调笑道:“看来那些伤感的故事,都叫我们刀圣掉眼泪了。”
  这话讲出来,连上菜的佣人都笑了起来,屠盛盛这天面上也终于因为笑带出了点人气。
  韩临怎么能不懂他明里暗里又在翻自己和花剪夏的老黄历,只是不想在孩子面前发火,忍着怒气道:“你有完没完。”
  “当然没完。”上官阙又笑着转向屠盛盛,说:“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能完了?倒也不是说那个姑娘不好……”
  红袖打岔道:“他俩跑出秦岭,盘缠给人偷了,那妖女的一言不发自个儿跑了,还好啊?你还为他瞒着,他收到令牌灰溜溜到京城我才知道。”
  上官阙接话道:“小屠认为她好嘛。况且烟花柳巷的女子总不会嫌你的初次经历是她,也不会嫌你因为不愿意找别人经验不够,更不会嫌你太喜欢她。对吧小屠?”
  屠盛盛猛点头,他从来没像今天这般觉得上官楼主善解人意,和蔼可亲。
  整屋只有韩临脸色黑得发青。
  上官阙笑着又对屠盛盛道:“练武别练傻了,多看看周围的人,见多了,你就明白了。这种事情多都不会从一而终,此生不渝,非谁不可。”
  屠盛盛抬起眼,坚持道:“有的。”又道:“上官楼主……的父母不就很恩爱吗?”
  “他们两个青梅竹马,相貌般配,出身合适,结合是运气。世间有多少人有这样的运气?”上官阙望着杯中倒影:“反正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觉得我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红袖插口说:“你小时候倒比现在想得开。”
  “没大没小。”上官阙轻斥,转脸又说:“我要是在金陵长到十五六岁,他们见与我同龄的人孩子都有了,愈看愈觉得单落落的我不顺眼,开明的父母一旦封建起来,吓死人。指定要给我配个门户相当的小姐,生孩子。”他又抬起眼,狡黠地笑道:“所以我忙从家里跑出来了。”
  韩临印象中的上官阙,无非是少年时候昂着脖颈,成年后温柔儒雅,最近则是个色厉内荏折磨自己的神经病。他很少见上官阙这般风趣,八面玲珑地拿自己的过往调侃,活络满屋的气氛。
  屠盛盛和舒红袖倒是对这样的上官阙一点不吃惊,均笑了出来,尤其是屠盛盛,一张脸终于不再是煞白,整屋的郁气扫了一半。
  待众人笑过了,上官阙又谆谆道:“你可别将我今天这番话听成劝你去狎妓,随意胡来,污人清白的歪主意。交往是可以的,再亲密的事,总要多考虑一些。”
  屠盛盛点头:“我明白。”
  他话音刚落,便听红袖却突地高呼了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她,只听她道:“这火下的小字怎么不是上官叔叔的名字?”
  “怎么可能。”韩临皱眉,伸手拿了过来,一看,火下竟是“江水烟”三个字,顿时神情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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