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挽明月还不信,心想许是个招摇撞骗假扮人的坏心眼骗子,却听身旁韩临道:“那无赖如今在那里?”
那人给韩临指了个方位,说现在正在剑器行打听那剑的价钱呢,话没说话韩临就转身对挽明月说:“不好意思,今晚上我去不了那里了。”
话音未落便上马绝尘而去。
……
马都来不及系,韩临进到客栈里,抓住小二问清上官阙已经回来,提着那把赎回的剑快步上楼。
韩临一眼望见上官阙的房间,快步想要上前去抬手推开安慰。一阵声音传来,他呆在原地。
他听见里面传来嘶吼般的哭声,充斥着不甘、痛苦、哽咽、哀号。
提在手里的那把剑沉如千斤,韩临站在门前垂着头。
他的手与门板远远隔着空气。他不敢进去,不敢让师兄知道自己撞见了他的难堪。
第5章 不期而至的大雨
挽明月只知道他们两个第二天就回了临溪,究竟怎么回事,韩临和上官阙都没讲。
为他们送行时,挽明月很用力地拥抱了韩临:“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韩临明白他不回去了,用力回拥他,笑着说:“下次见面你发达了,记得请我吃饭啊。”
挽明月也笑着把他送上马:“一定。”
独自打拼那段时间太累了。
挽明月清楚大门派水深,一进去先打压着人,做些无关紧要的活。尽管有龙门会的名气傍身,可他擅长的是轻功,观念转不过来,在旁人看来并非是能快刀斩乱麻取人性命的东西,不实在,只会遭人轻看,一年年熬上去,不知几时会出头。再加上旁系帮主的分歧,乱,太乱了,他只想就头疼。
小门小派累,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好在简单,他是很能吃苦的人,同最初的几人关系都不错,帮主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人很仗义,看出他能力不错,手段圆滑,两个半月便将他提至副帮主,小帮派也疾速壮大着,挽明月那时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他闲下空,便买些太原附近的特色小玩意儿,附信去递给韩临,信上倒也没说多苦,只说我快混出头了,什么时候你出来了,来找我,罩着你,也不用带什么见面礼,见面乖乖叫声大哥就行。
他都能想到韩临接到信那副气得张牙舞爪的模样,等着瞧他的回信。
那时时局乱,两地递信倒是能到,但很慢,接到回信少说得有一个半月。韩临应是回信了,但那封信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收到。
信到时他应是正在四处逃亡。
由于新、小,无人蔽看,过年都想先给来的兄弟多些钱,回家探亲的、寄回家的,总之是吃点好的,穿得暖些,孝敬官府那边的钱还没筹够,一月份因为一桩赏金,有几个新入门的小伙子无意进了太原一个大的帮派的地盘,他们本便瞧这新起的门派不顺眼,知道无意中抢了不少他们的活,便抓着这一个错不放过。
挽明月四处去找人通了几次关系,又带礼去赔罪,可对方下定心赶尽杀绝,这些努力毫无作用。
无论挽明月如何三令五申,双方依旧发生械斗,均有伤亡,如此一来对方更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正当理由。
一路的追赶,双刀帮是大门派,旁的帮派也不愿惹上麻烦,都不敢接济他们。
天寒地冻,帮主受了重伤,还染了疫症,挽明月去药铺乞药,说日后定会报答。
大的药铺需壮大也要靠帮派照护,早听了双刀帮来人警告勿救他们二人,一见到便立马赶了他们走。
正是时疫高发的时候,药材贵,乡下的小药铺也不敢要他这个同染了疫的病人共处半月的人。一路上四处寻草药,但来不及了,她伤口太多,冬天伤口恶化太快,又有疫症,挽明月甚至都辨不出哪一种是最致命的。
最终她躺在破庙中,摇头劝说挽明月独自离开,她只能是拖累。
挽明月当掉了马和身上的所有值钱东西,把换来的钱都留给了她,这才离开她独自逃亡。
那段时间的累、对未知前途的迷茫、饥一顿饱一顿,有时甚至怀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多年后还令挽明月记忆尤深。
帮主死后不到半月,无蝉门向他伸出了援手,山城无蝉门最擅轻功暗器,曾在他的打算行列中待过,可门内不少江湖都有名的资历高老顽固,他最终还是懒得惹,于是择了别的。
白瑛没告诉他为什么看中他,但她似乎看重他得有点吓人。
挽明月刚入无蝉门不久,由白瑛引见,他见了她的独女眠晓晓一面。
天下人都知道锦城散花楼的继任者眠晓晓是个胖姑娘,按理说她母亲无蝉门门主白瑛与她父亲,从前的散花楼楼主眠初昼,年轻时都是好看的相貌,她该是长得也不差。
但可惜,兴是白瑛与眠初昼和离后,一个在山城管无蝉门,一个好容易脱出掌控,酒色美女纷纷享受上,对她是放养娇纵,十一二岁人便横向鼓胀起来。到如今接过父亲锦花楼楼主的大梁,十八岁的芳龄,却是四五十岁田佃老爷的体态,虽说肤色白莹莹的沾着些可爱,仍处在往常男子择妻的范围之外。
不知是想收买人心留住他还是其他的什么缘由,白瑛对他称得上优待,禁地给他进,甚至无蝉门藏书楼钥匙都给他配了一把,暗器法门有不会的亲力亲为为他讲,简直把他一个门派方被灭的丧家之犬,当成了座上之宾。
正值初春,仅三人的小宴摆在无蝉门后山的一片桃花林中。那场景如今细想仍觉毛骨悚然,吓人,也不知是白瑛太喜欢他,还是拿计策试他。
眠晓晓那时的体态与如今一般臃肿,兴是不情愿,来迟了一刻钟。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中途白瑛借故离场,让他们两个自己聊。
挽明月并不是多出挑的长相。从前在土匪窝里,论五官相貌,就数他最平庸,只是个细条条的脏小孩,灰垢掩住了原本的肤色。后来到临溪,洗得几乎换了一层皮,对镜时立即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他深谙有一副好的形貌日子会过得顺许多,生活安定下来后,他便专找突显自己优势的办法。
这世上面貌完美无瑕到上官阙地步的,恐怕只有几个,像韩临那样英俊挺拔的,也是极少数,大家都是平庸的人。挽明月至少白皙,头发浓黑茂密,单这些,就有许多可操作的余地。何况他又高大腿长,可不要小瞧男子身高的重要程度,高几尺,给人的感官区别大了去了。
多年经营,挽明月清楚自己是很容易令人亲近的,他在外面滚了半年多,知晓对付这种姑娘,不可以居高临下,不可以谄媚,不可以太世俗。
不过他又不想和门主攀亲,只照常与眠晓晓你言我语,维持着恰到的度,听她是玩蛊的,便问了自己曾见过的几个蛊虫,又讲了因它们引出的好笑的事。
后来才知道那些蛊虫,都是她小时候鼓捣出来戏弄人玩的。
以后几年熟了,眠晓晓同他说,最初她娘催她过来见男人她一百个不愿意,但说了一阵确实也看他顺眼。
挽明月笑问现在就不顺眼了?眠晓晓白他一眼,道关系到以后要不要一块儿睡觉,顺眼和顺眼之间当然有区别。
但他那时不知道,只觉得眠晓晓显而易见的态度好了很多。因而,为了拉开距离,临走前,挽明月问她那个珠圆蛊有很多改的余地。
他至今都记得,眠晓晓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挽明月医术尚可,对川蜀的蛊虫向来很感兴趣,只是并无基础,没法学,便退而求其次,到藏书楼翻了几本蛊虫的介绍门类。有本杂蛊书里记载了下给河蚌,令其产珠圆润的珠圆蛊,他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之后一通威胁,挽明月两手举起,发誓说真不会告诉别人。眠晓晓这才将方才喂给他的笑蛊给叫出来。她转身离开时挽明月在她背后讲:“这珠圆蛊还是改改的好,这个体态的人,在桃花瓣上留下的足印,绝不会有这么浅。”
桃花林里,见她头也不转的走了,挽明月松了一口气,可算确定自己再也不会出现在门主备用女婿的序列。
后来熟了,才知道她爹就是因为母亲年纪长上去,不及初见时漂亮,由而渐生嫌隙,她不愿意重蹈覆辙,十一二岁便用了珠圆蛊,无形中挡了不少贪图财富美貌的男人。
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白瑛并无将他重用的意思,只搁在身边,当个喽啰使唤。
龙门会半年多后,六月份,还是在洛阳城,挽明月请那时刚下山,刚加进残灯暗雨楼的韩临、上官阙两人也吃了半顿饭。
挽明月那时的资历还是小鱼小虾,显然没像曾经寄去的信里自夸的发达。尽管无蝉门门主白瑛像是很看得上他,带他来洛阳商讨围剿红嵬教的事宜,但她很公平,他和别的小辈是一样,一样只能守在高大华贵的酒楼外头,一样喂蚊子。
也恰巧,恰巧残灯暗雨楼的楼主同样公平,恰巧分配也正虾兵蟹将着的韩临和上官阙蹲在外头喂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