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遥想当初在卜思谷时,小洛儿的酒量浅得喝一小口酒都被辣到呛咳,晕晕乎乎地醉了一晚上。
  现在却已能面不改色地灌下一整壶烈酒。
  为了练功,他夜夜睡在玄冰床上,让寒气时刻不停游走在筋脉之中。
  慕风衍看他这般拼命,甚至觉得是自己害了他这一生。
  是他让小洛儿本就不幸的人生,变得更加不幸痛苦。
  **
  让段无洛这个名字出现在江湖中的,是东岳派的一场灭门案。
  彼时距离慕风衍去世,已过去四年时间。
  段无洛经过四年蛰伏,终于开始了复仇计划。
  他复仇的屠刀,首先举向东岳派。
  那晚大雪飘飞,是滴水成冰的隆冬。
  段无洛衣衫单薄地站在寒风里,他早已习惯了寒冷,这点冷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你是何人?”
  山门外,守夜的东岳派弟子突见一个红衣白发的男人如鬼魅般出现,立即出声询问。
  段无洛眼都没抬,直接削了他们的脑袋,走进东岳派中。
  他杀光了所有人,看着仇人的鲜血流淌成河,四年来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
  看着满地尸体,鲜血横流,慕风衍心中不忍,他是学医之人,不喜欢杀生。可看到小洛儿空洞死寂的眼神,又觉得无比心痛,他心里太苦,或许唯有杀了那些人,才会让他有些许快慰。
  但慕风衍是极不愿他为了给自己报仇,而手染鲜血,背上杀孽。
  东岳派被一夜灭门,除了东岳掌门的弟子李隐尧逃过一劫外,其余人无一幸免。
  此案很快传遍江湖。
  大家都在猜测凶手究竟是谁。
  而凶手此刻已经同李隐尧来到了宁州。
  在东岳派时,段无洛并不想放过李隐尧,即使这个人曾经救过他的命。
  可李隐尧却说他是慕风衍的孪生弟弟。
  慕风衍当时听到,也大为震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师父捡来的孤儿,从没想过还有亲人在世。
  后来段无洛经过调查,确定李隐尧所说不假,于是便没杀他。
  “你走吧。”
  段无洛目光落在李隐尧的脸上,看着这张与师父一模一样的脸,他总会一阵恍惚,但又清醒地知道他不是师父。
  李隐尧咬唇,红着眼道:“卜思谷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师父他们参与了进去…无洛,过去的事情,你忘掉好不好?”
  “忘掉?”段无洛冷笑,血红的眼眸阴冷地盯着李隐尧,“本座看在师父的份上,才饶你一命,你别不识好歹逼本座杀你。”
  李隐尧的神情既畏惧又失落,朝他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喊道:
  “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你!为什么你却爱上了慕风衍!为什么…我总是晚一步…段无洛,慕风衍已经不在人世了,你难道要念着他过一辈子吗?!”
  这一刻,慕风衍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误会了段无洛。
  他爱的一直都是自己。
  是李隐尧欺骗了他。
  慕风衍怔怔看着段无洛死寂的眼眸,无尽的悔痛犹如毒刺,扎得他千疮百孔。
  第332章 藤缠树的歌谣
  深夜,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来到青城派。
  “他来了!他来找我们报仇了…”男人气息奄奄,满脸惊恐地对青城派弟子道,“玄冥教那个余孽他、他血洗了青阳派…他、他肯定会来找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便双目圆睁地咽了气。
  只留一众青城派弟子惊疑不定的面面相觑。
  “什么报仇?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青城派掌门掀开男人的衣服,看到他后背的掌印,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中的是幽冥神掌…”
  “幽冥神掌?!”一名弟子大惊,“师父,这、这不是当初玄冥教主段鸿飞的武功绝学吗?他早就已经死了,现如今江湖上还有谁会这门功夫?”
  “刘前辈方才说…是玄冥教的人血洗了他们青阳派,莫不是段鸿飞没死?”
  “玄冥教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六七年,段鸿飞当初重伤坠下悬崖,绝不可能还活着!”
  青城派掌门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初在卜思谷里的红衣少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缥缈的铃铛声。
  “呯!”两名弟子被扔进大堂中,他们的身子砸到地上,就仿佛散架了一般手脚头颅都断开,一股股鲜血瞬间染红了地毯。
  众人见状大惊,纷纷按剑紧盯门外。
  青城派掌门沉声道:“何人到访?”
  铃铛声越发清晰,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青城派众人警惕地看着走进来的红衣男人。
  他一头白发,眼角有颗朱红的泪痣,美如山精妖魅,却浑身散发着森冷邪异的气场。
  段无洛微微歪头,幽沉的红眸盯住青城派掌门。
  “仇掌门,还认得本座吗?”
  即便眼前的男人气质大变,但仇磊还是认出了他的脸。
  “你是段无洛…”段鸿飞的儿子!青阳派是他灭了门!
  电光火石间,仇磊突然想到东岳派。
  “东岳派的事情…也是你所为?”
  段无洛红唇微勾:“现在轮到你们了。”
  “你好大胆子,竟敢独闯青城派!”一名弟子怒喝。
  段无洛指尖微动,那人惨叫一声,身子拦腰而断,泼洒的鲜血溅满了门窗。
  根本无人察觉到他出手。
  一个时辰后。
  青城派内到处溅满鲜血,冰冷的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
  那些试图逃走的青城派弟子,皆被早已堵在外面的玄冥教徒埋伏击杀。
  仇磊捂着血流如注的断臂,狼狈地往门外爬,惨白的脸上神色惊恐绝望。
  段无洛步伐缓慢,手腕上的金铃摇曳轻响。
  他居高临下,冷冷盯着狼狈如死狗的仇磊。
  “饶命…段、段公子…求您饶了我一命吧!当初我也是被他们蒙骗了,才一起去的卜思谷…我知道错了,饶命啊!”
  死亡的恐惧让仇磊挣扎着跪在他面前磕头求饶,完全顾不上身为一派掌门的尊严。
  段无洛抬手扼住他喉咙,将一粒药丸弹入他口中。
  “这是毒蛊,一个月之内若没有解药,你体内的蛊虫便会啃噬你的心肝脾肺,终日忍受蚀骨剧痛,直至它们破开你的肚皮爬出来为止。”
  仇磊惊恐无比,痛哭流涕地连连磕头求饶命。
  这简直比一剑杀了他还要恐怖!
  “好好享受吧。”段无洛幽幽冷笑。
  接连发生三起灭门惨案,引得江湖群豪人心惶惶。
  段无洛没有马上杀掉仇磊,因此其他门派从他之口得知了制造这些血案的幕后凶手。
  一时间,玄冥教重出江湖,以及新任教主段无洛残忍狠毒,嗜血成性的消息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
  尤其是四年前参与过围攻卜思谷的门派,更是愁云笼罩,害怕段无洛下一个寻仇的目标就是自己。
  而备受江湖群豪讨论的段无洛,此刻站在一处山坡上。
  坡下前有条宽阔的江水。
  天气晴朗,江面波光粼粼。
  江边一棵树下,隐约传来悠扬的歌谣。
  段无洛听得出神,目光专注地落在树下的两人身上。
  那是一对男女,少女含羞带怯地看了身边少年一眼,又别过脸,轻声唱道: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她站起身,双手捧着绣球,红着脸看了又看身边的少年。
  对上意中人含情脉脉的视线,少女又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身。
  原来他们两人互相爱慕,正以歌传情。
  只听少女甜美的声音又略带温柔埋怨地唱道:
  “…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
  唱罢,她便把手里的绣球抛给了对方。
  少年接住绣球,满脸欣喜,捧着绣球原地跑了两圈,身后一群羽毛洁白的鸭子扑闪着翅膀欢叫,就如此刻他欢喜又兴奋的心情。
  他拿着绣球跑到少女跟前,二人深情对视,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我俩结交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深情质朴的歌声,顺着徐徐江风飘扬了很远。
  段无洛看得失神,往江边而去。
  他来到那棵大树下,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一阵悲凉。
  树上挂满了藤蔓,缠得紧紧的,仿佛与大树融为了一体,已经密不可分。
  只是那棵树已经枯萎了,只剩光秃秃干巴巴的枝桠。
  或许不久之后,缠在它身上的藤蔓也会死去吧。
  唯一的倚靠死了,等待它的只有枯萎死亡的结局。
  这时,几艘船停泊在树下,一个男人慌里慌张从船内窜出,飞奔上岸。
  “嗖嗖!”数支冷箭射向踉跄逃跑的男人,其中一支射穿了他的腿,男人重重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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