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魏修竹无端想到后山上凶恶的野狼。
魏修竹挪动了一下嘴唇,还没开口,就听见楼厌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师伯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弟子,再来评判我师尊的徒弟吧。”
魏修竹呆愣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指指自己的鼻尖,一双杏眼瞪得老圆,“我……我吗……”
我犯什么事儿了吗?
我这还不是替你解围吗,呜楼师兄你不讲良心!
眼看着魏修竹一张小脸苦哈哈地瘪下去,南隅山才终于舍得再次看向自己这个素日省心但不成器的小徒弟。
借着高升的日色,魏修竹身上那身绿袍便显得越发不合时宜。
带着寒意的秋风列列而过,宽大的袍袖全部翻飞而起,他却还死死攥着袖口不肯松手。
“袖子里藏了什么?”南隅山问。
魏修竹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不由地后退两步,挪到楼厌身侧,借着他楼师兄还算高大的身体遮掩自己的衣袖。
“没,没什么的,师尊。”他欲盖弥彰道。
一出闹剧折腾了这么久,南隅山早已失了耐心,他索性看了重明鸟一眼,在对方的沉默中猜出全貌。
指端凝起灵力,轰然一声,一道暗紫色的电光直直劈向魏修竹。
动作之快,凭楼厌此时的修为根本阻拦不及。
魏修竹被这一击掼到地上,脊背着地,猛地躬身咳嗽起来。
衣袖之下窸窣而动,他顾不上疼得发麻的后背,撑起身体去抓自己的袖子。
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条白蛇已经从他的袖口探出头来,梭形蛇头高高扬起,一双竖目竟然有些时间。
它竭力吐信,口中不住发出“嘶嘶”声,竟然是被闷坏了。
魏修竹惊惧不已,慌忙中竟还想要将小白蛇抓回来再藏起来,手刚伸出去就被南隅山又抽了一记,手背上立刻浮起一道肿痕。
他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噙着一层眼泪看向南隅山,“师尊……”
南隅山压根儿没理他,径直伸手抓过那条小蛇。
小白蛇竟主动盘了上去,绕着他的手腕转了两圈,然后顺着南隅山的肩膀一路攀到他的脸颊边儿,蛇信长吐,看起来居然十分亲昵。
楼厌将这一幕看得牙痒痒,万没有想到浮玉生居然是一条这样的蛇。
平日在他们面前端得一副清高姿态,见了他师尊竟然如此谄媚,甚至不惜冒着被发现蛇身的风险做此亲昵举动!
南隅山同样被这条蛇的举动惊得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看这条奇怪的蛇,眸中渐渐生出一些异样的神情。
“哪儿来的蛇?”他问魏修竹。
魏修竹又害怕又委屈,借着楼厌深过来的一只手臂站起来,捂着手背吸了吸鼻子。
“是……在四象山捡到的……它不是邪妖,可以把它还给我么?”
南隅山没有说话,视线在这条白蛇身上停留良久,反问道:“凡事甪端门捉回啦的妖物都要由你师兄查验过,你趁着你师兄不在就私自豢养妖物,此举岂不是触犯门规?”
魏修竹可怜巴巴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但嘴上却并没有认错:“可我觉得它不会是什么坏蛇的,师尊。”
楼厌“呵呵”一声,心说你师兄此刻正在骂你蠢。
与此同时,那条白蛇已经缠着南隅山的脖颈绕了上去,冰凉的鳞片在他最为脆弱的皮肤上贴了又贴,激得南隅山一阵不适。
他伸手捏住白蛇的七寸,将它从自己的脖子上虚虚抓握下来,语气竟缓了许多,“是与不是,都由为师暂为照看,至于你——”
魏修竹猛地缩了一下肩膀,生怕他师尊会说出什么严厉的处罚。
谁知南隅山却看了他身边的楼厌一眼,话锋陡然一转,“至于你们,另有事要办。”
楼厌没想到事情又会扯回到自己身上,下意识地“嗷?”了一声,“我也要去?”
南隅山没有理会他的无状,将小白蛇拢到袖中,确保小东西正安安稳稳地腻在自己的手臂上,他这才沉吟一声开了口:“据你所言,你师兄就是在四象山失踪的,这些时日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前去探查,发现山中妖物频频生,数量竟是之前的数倍。”
他轻叹一声:“山上恐有异动。”
楼厌只听个开头就猜到了下文,扬着那双眼睛问他师伯,“您的意思是,让我和魏修竹去四象山?”
南隅山不置可否。
楼厌立刻就急了,顾不上他身边泫然欲泣的魏修竹,撒手将小孩儿扔到一边,“可我不能离开!”
南隅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我有罚你禁足吗?”
楼厌脸色有些臭,呲着那颗虎牙思索了一会儿,才嘟嘟囔囔地说:“但我师尊……”
被罚终究有些不光彩,且又是当着魏修竹和貔貅幼崽的面儿,他更觉得下面的话难以启齿,只好在心里默默补全——但我师尊罚我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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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第38章 朱雀与玄武
楼厌于是不告而别了。
这个“别”单指对衡弃春而言。
他与魏修竹各自凭着微薄的修为跋山涉水数日, 终于在半月后抵达了四象山的山脚。
同行的还有重明鸟这只目中无人的上古神兽。
南隅山说它的神力通晓四方,或许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楼厌觉得他在放屁。
楼厌站在四象山脚下举目四望, 第一反应是吸了吸鼻子。
山上的妖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浓郁。
魏修竹在他旁边翻《九洲志》。
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畔一刻不停:“四象山,坐落人鬼两界交汇处,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神兽峰镇守天极。四山中央的夷帝陵乃冥界夷帝陵寝,镇压着其尸解成鬼时留下的肉身与陪葬的十万阴兵。传闻夷帝陵中遍布鬼气,引得无数想要急功近利的妖魔争夺千年,致使山上妖气横生……”
楼厌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始终盯着眼前这座荒草不生的山,鼻尖翕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偏头去问喋喋不休的魏修竹:“你和浮玉生之前来的时候, 山上也是这样的吗?”
魏修竹一脸纯真地眨了眨眼睛,“不一样的。”
他端详着楼厌的脸色说:“那时候还是夏天呢, 民间暑热频生,山上郁郁葱葱, 不像现在……寸草不生的。”
楼厌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
他已经懒得解释当初的暑热是因为溪娘用更夫煞逆转了时间的缘故,只能尽量地耐着性子循循善诱,“我是说妖气, 那时候山上也有这么浓的妖气吗?”
这下魏修竹终于听懂楼厌在问什么, 他甚至凑到楼厌身边学着楼厌的姿势吸了吸鼻子,认认真真闻了好半天,而后转过头来对楼厌说:“楼师兄, 我闻不到哎——”
楼厌:“……”
他险些忘了, 魏修竹是连浮玉生的原身都认不出来的人, 又怎么强求他能从万千气息中辨认出妖气。
果然, 这样敏锐的嗅觉只有狼才能具备。
楼厌看着眼前的魏修竹,总算知道浮玉生为什么总能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了——大概是跟他的蠢师弟相处久了,导致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 重明鸟已经绕着四象山转了一圈,轻鸣一声落回到他们面前,盛气凌人地仰起脖子,“朱雀峰有一群正在化形的蝴蝶精,玄武湖里有一只兕,正在吸取山上的魔气,试图引鬼入体。”
又来了。
楼厌听见“引鬼入体”这四个字觉得心头烦乱,不自觉的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比如那只险些害他被丢进天台池里的鲛鱼。
若非它想要引鬼入体,后来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纵使这一世他并没有受此牵累,他也仍然觉得可恨——那不分善恶的臭鱼还被衡弃春每日一滴神血好好地喂养着。
他这边已经凭空脑补了一场嫉恶如仇的戏码,魏修竹却还在傻乎乎地眨着眼睛问楼厌:“楼师兄,重明鸟在说什么啊?”
楼厌幽幽地叹了口气,恳切劝到:“你真的不适合修蛊道,我建议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当医修。”
魏修竹义正严辞地拒绝,“那不行的,我师兄在哪儿我就要在哪儿。”
楼厌心里直想发笑,捏了个诀打算试试御剑上山,转身的一瞬间越发同情起浮玉生来,“浮玉生说不定挺烦你的。”
而且还说不准你以后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十八界的弟子拜师时每人都会给师尊送一份拜师礼,自然,师尊也会给弟子备下一样见面礼,依照惯例多半是一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