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刚知道卫霄这位豪客是澧家寨的寨主时,也很诧异,但没多久就接受了。现在这年头,有生意做就不错了,谁还管客人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土匪,也是一條门路人情。说不准以后世道更乱,他的店鋪遭难,还能得卫霄庇护。
“啊。”卫霄这才想起来这么回事。
張老板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两个桃木的大箱子,里面都是上好的布料。为了这趟生意,他几乎把店里压箱底的货全拿出来了,什么颜色和花样儿都有,保准卫霄的夫郎满意。
不过……张老板轻咳一声,神神秘秘地湊到卫霄身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起先不知道您说的夫郎其实是纳的通房,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些……咳,正好小人带了些粉艳的布料,质地绝佳,成亲用来极佳,要不寨主大人您让通房挑挑?”
“……?”卫霄明显愣了下,随即脸一黑,恼羞成怒咬牙骂道:“什么粉的紫的!老子是正儿八经娶夫郎,不要那小家子气的东西!再说了,就我夫郎那长相,他穿粉的能好看吗?配得上他吗?老子要大红!正红!最红!”
“他就是个混蛋,我、我就不该信他的话,呜——”段枫玥坐在床上抹眼泪。
这哭了两个时辰了,问因为什么也不说,行雲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无奈地抚着段枫玥的后背劝慰道:“公子,别哭了,再哭老爷该心疼了。”
他不提卫霄还好,提到了段枫玥哭得更大声了,“我跟着他不仅要当小的,连哭都不能哭了,我的命好苦啊,呜——”
“……我不是那个意思。”行雲扶额,换了个话头,“一会绸缎鋪的張老板来给公子您量身段,到时候您脸肿了不好见人,我给您打冰水敷一下好不好?”
段枫玥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就在行雲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见段枫玥把帕子一拧,又盖在了脸上:“呜——”
行云:“……”
束手无策之时,流水突然踩着噔噔噔的脚步跑进来,气喘吁吁:“公子!張老板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段枫玥蹭一下站起来,扯着帕子一边摸哭肿的脸一边惊慌地指着屏風:“快!快把那个搬过来!”
张老板是特地带了哥儿小侍来给段枫玥上手量身段的,但行云和流水不让,委婉地说不方便近身。他只能让小侍现将量身的法子交给行云和流水,好在两个少年都很聪慧,很快就学会了,拿起软尺绕到了屏風后头。
张老板将尺寸拿毛笔记下,又让人把准备好的常服布料盛在捧案上,由行云流水拿进去。
屏风后的影子抬起手从几个捧案中随手拿起一件料子翻看,没两眼又兴致缺缺地放下。没一会行云流水捧着两个方案撂在桌上说:“我们公子说这两條还凑合,就这俩吧。”
凑合?张老板咂舌。这两條是他带上山的料子里最好的两条,前天刚从京城的货商那里花了大价钱进的货,全苍峦县只他这里有。这卫霄的夫郎不簡单,是真识货,也是真挑剔。
眼看着行云流水一副要赶客的姿态,张老板也不多想了,急急忙忙道:“小人还带了些做嫁衣的料子,夫人不看看吗?”
“嫁衣?”屏风后的人终于出声,嗓音华哑。
“对,寨主今早上吩咐的,特地叫我来给您看看。小人因此回了铺子一趟,这才来的稍晚了些。”张老板用眼神示意小侍赶紧把料子呈上去。
段枫玥实在不知道一个通房的嫁衣有什么可看的,可是……他是第一回成亲。是以抿了抿唇,应允了。哪成想那捧案刚端到面前,段枫玥就愣住了:“……红的?”
卫霄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重现在眼前,段枫玥总算知道卫霄那句“你好好琢磨琢磨吧”,是让他琢磨什么了。
啪!
段枫玥气得牙痒痒,他铁青着脸把捧案挥到地上,胸腔起起伏伏,咬牙狠骂道:“这个狗东西!就会欺负我!”
张老板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安慰,就见一个眉目如画的身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段枫玥揉了揉发肿的眼睛,盯着张老板道:“我问你,这嫁衣的钱怎么算?全是卫霄付?”
张老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话时差点咬了舌头:“是,是卫寨主付。”
他不知道段枫玥问这话什么意思,但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张老板赶紧让人把其余的箱子打开,一个个捧案堆满了方桌,而后长袖一挥,热情地介绍道:
“刚刚给您看的那条是正红。除了那个,小人还带了别的料子。这条是榴红,清新喜庆,只要三百两。哎,您摸的那条啊,是枣红,典雅庄重,四百两就能拿下!您手边的这条?是朱砂红。啊,这条是陶土红。还有锈红、樱桃红、胭脂红、橘红、水红……都特别适合做嫁衣!”
“什么红不红的……”
段枫玥摸着这些料子直嘀咕,他很快就失去兴趣,把捧案往前一推。
再抬头时,俨然一副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的模样,他趾高气扬地哼了声,抬着下巴冲张老板喝道,“给本公子把最贵的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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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11.6)上夹子,23点更新哦宝宝们,之后恢复正常的9:00更新
第23章
“那个孟儒新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讓小爺搞什么上禀申文, 还要查旧账。新官上任三把火,居然敢烧到我李銘施头上来了!打着我姐夫的名义管我,查……查!我看他能查出什么花儿来!”
禁军使府, 酒桌主位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遮掩不住的烦闷之气,醉醺醺地半扶在案上, 拍着桌子抱怨。
与他同桌的人纷纷安抚。七嘴八舌之时, 一双纤细的手抚上李銘施华贵的衣衫。穿着红石榴裙, 面容姣好的女娘垂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爺醉了,浙娘扶爷回房歇息可好?”
说是休憩,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什么意思。李銘施的忧郁之气也一扫而空,晃晃悠悠地站起。
“爷小心些。”浙娘扶着李铭施穿过堂中的人群,他腳步悬浮踉跄了下, 浙娘立刻将他拉起,手从禁军使腰间晃悠的铭牌上轻轻碰过。
“还是浙娘可人心, 一会儿把爷伺候高兴了……嗝!爷把你从醉花楼赎出来当姨娘。”李铭施就势倒在她怀里,调笑着去摸她的脸。
两人纠缠着走到梯阶前,李铭施突然一转身, 张扬道:“今儿这酒这菜,诸位可得喝尽兴才是!李某人先失陪了!”
禁军使好客,府里特地建了一栋气派的閣楼,专门用来宴请。此时这閣楼的大堂里满满当当坐着各路人馬, 有同僚、麾下的小官儿,更多的还是商贾, 總之没甚么高雅之辈。此刻见他搂着个美娇娘,还说了这种话,都哄笑起来。
嘈杂的声音里, 角落里裴益三两下剥了最后一个花生,扔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白皮,和衛霄对视一眼:“走。”
两个人的打扮都低调,像游鱼一样混入人群,没费多少力气就来到了二楼,眼神寻摸了下,就看到有间厢房门口扔着个碧绿色的香囊。
裴益快步走过去将香囊捡起,在门上叩了三下。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了,浙娘小心地看向他们身后,见没有别人才松了口气,将令牌交给衛霄,低声道:“他最多昏睡三个时辰,大人尽快。”
衛霄和裴益从后院翻出禁军使府,绕过黑漆漆了无人烟的街道,将令牌交给了早已等候的吴铁匠。
苍峦县地处两国边陲,关隘盘查如铁壁一般,运粮必定要走馬车,最易引人注目。要是想在瑞王眼皮子底下将粮草交到管重山手里,先要在这道密不透风的关卡防线上暗中开一道缝隙。李铭施正是破局的关键。
刚才在禁军使府,全顾着见机行事,只饮了几杯酒酿,此刻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等吴铁匠做蜡模翻铸的工夫,衛霄和裴益找了个灯火通明的胡人食肆,点了几道特色的吃食。
突然,裴益耸了耸鼻尖,凤眼一亮。他回头,瞧见那柜面上摆着一坛开封的酒酿,小二正拿着木勺往碗里舀。酒浆流动之时,桃花芳馨缓缓流动,讓人食指大动。
“寨主大人,给点钱。”裴益酒虫上来了,他戳戳卫霄,恬不知耻地伸出手掌。往日都是这样,只要是办公事,都是卫霄付钱,他一个铜子儿也不帶出的,早已成习。
卫霄瞥了眼,把碗往前一推,没好气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段楓玥买个衣裳,花了老子五千二百两,我现在兜里比脸都幹净。你一个管账的,心里没点数?喝什么喝,喝多了讓你那什么怜回去挠你?”
裴益噎住了,心道就你夫郎挠人,我夫郎可不挠人。他悻悻收回手,搖着扇子说算了算了,自己去柜面买了两壶桃花酿来,咚一声放到卫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