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要说哪里不对劲儿, 可能就是此时的父王神态太过轻松, 完全没有之前巡游途中的疲惫之色。
大概也是因为此, 面前的父王比一路上日理万机的父王看起来更年轻些。
“怎么, 朕的行踪还要向你报备吗？”
扶苏闻言, 立即拜倒：“父王恕罪，儿臣只是好奇。父王现身，可是有事吩咐儿臣？”
扶苏在他面前，一直是这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样子。
完全少了其他幼子幼女的天真娇憨。
嬴政最不喜的就是他这副中规中矩的样子，丝毫没有父子间的亲近。
而且，如果有什么事情，他的儿子宁愿同那些酸儒们商量，也不愿意同他说心里话。
哪怕是这次封禅，嬴政猜测也是他一力推动的。
说什么要仿古制，可实际上封禅此事根本就没有古制。
那些儒生也不知道何为古制，还让他用蒲草包裹轮毂上山，理由竟然是怕他惊扰山神。
笑话，他是人间帝王，天下都是他的，又何况是一座小小的泰山。
不仅是他，这个位面的始皇只怕也在冷眼旁观。
想看看这些齐鲁的儒生们会折腾出什么奇葩的仪制来。
其实他知道，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按照他们说的来。
既然大秦已经一统天下，这祭祀的仪制只要用他大秦的就是，何必非得尊什么古礼？
但是想归想，这件事情却不便对扶苏说。
此时的扶苏的确还需要历练，决不能被酸儒们轻易蒙骗了去。
于是嬴政又道：“扶苏，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我都听中郎将说了。”
“父皇谬赞。”扶苏的脸上闪过红晕。“听先生们说，这崖上的仙人洞府的确不是人间能有的去处。”
“儿臣听闻，这洞府的主人不但能够让断腿重生，还能让卒中之人痊愈。”
“所以儿臣想见见这里的仙人，看他是如何荡尽世间邪气的。既然仙人有意为我大秦降下恩泽，我等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先生们？”嬴政皱了皱眉，“那些儒生？可是他们让你上山的？”
虽然他给姬悦出主意，让这西儒生们写文章，帮忙宣传万能疫苗。可若这些人这么容易就能让堂堂一国公子深信不疑，也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章邯，虽然在山下驻守，也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上山查探情况的。即便他一时被蒙蔽了。
却也正说明，他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有自己独立的判断。
“不只。”扶苏说着，却拿出一样东西递给父皇，“父皇您看这个，儿臣其实是被这种称为‘纸’的东西引上来的。”
“还有这个。”扶苏说着，又拿出了一支笔。
“这两样东西十分便捷。儿臣想要从仙人这里讨要方子，在我大秦推广开来。”
“那样的话，父王再出巡，就不需要用车拉着奏折前行了。完全可以换成这种纸笔。”
听扶苏这么说，嬴政才欣慰了些许。暗叹不愧是自己儿子，简直同他想到一处去了。
嬴政点头：“不错，知道为父王分忧了。你想问什么想做什么，自去做就是，不要瞻前顾后。”
嬴政的话让扶苏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难道父王同中郎将一样，也在这山顶很久了？”
不对呀，他受命来泰山巡视，也不过是半月前的事。
这期间他一路体察民情，又想着章少府经验丰富，不需他多操心，走的自然是慢些。
所以，他前几日才到山下。
只是，据说这洞府出现也是在半月之前。
难不成父王派了自己出发后，自己立即就赶来了？
所以……想到这这里，扶苏心中一凛。
这样一来，父王会不会觉得他故意拖延，只顾游山玩水，不上心他交代的事情。
想到这里，扶苏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紧揪了起来。
嬴政没有正面回答扶苏的话，而是看着他已经渐渐有了棱角的脸。
“既然已经能为父王分忧，以后你在遇到事情，应该多想想。千万不要冲动之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父皇的话让扶苏一头雾水，但他还是连连称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看他的样子，嬴政就知道他没忘心里去，心中未免焦躁，神色也严厉起来：“你再重复一遍父皇说的话。”
嬴政自称父皇，这已经算是对他很亲近了，扶苏受宠若惊，连忙重复道：
“儿臣日后一定要多思、多想、多虑。凡事三思而后行，绝不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嬴政点头。
说完，他递给他一封用胶泥封好的诏书。
“此诏书正是由纸张书写而成。今日你若是得了造纸之法，定要在大秦推广，绝不可藏私。”
“是，父皇。”扶苏连忙接过了诏书。
“这封诏书是朕给你的密旨，待生死攸关之时，你将其打开照办即可。”
“是。”扶苏连忙郑重的将诏书收了起来。
最后，嬴政又叮嘱道：“今日之事，你决不能告诉他人得知。而今日之后，朕也将忘记此事，再也不会提及。你要记住，此时此地，朕是在芝罘山，并未在泰山山巅。你可明白？”
“明白，儿臣明白了。”
再三叮嘱之后，嬴政才满意的点点头。
“过几日待蒙毅问过姬神医，便会将造纸之法给你。至于那笔，我大秦的工匠只怕还造不出来。不必太过纠结。”
“是，儿臣明白了。”
虽然笔听起来是没戏了，但听到造纸之法唾手可得，扶苏兴奋不已。
见该叮嘱的事情都叮嘱完了，嬴政这才道：“好了，你赶紧下山去。准备让我大秦将士注射疫苗吧。”
说到这里，他叹道：“若是有可能，朕希望我大秦的军队，甚至子民，人人都能注射此疫苗……只可惜……”
只可惜，不管在自己的外面，还是此时的位面。像后世那样全民免费注射疫苗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这里，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真要想筹谋什么，只能等回到属于自己的大秦了，希望走过这一遭后，他能做更多事。
扶苏离开后，在一旁守卫的蒙毅走了出来：“陛下，姬神医真的会把造纸之法告诉这个位面的大秦？”
“自然。”嬴政看了他一眼，“你去问她便是，她一定会同意的。”
这点从她让那儒生用纸笔为急诊室写诗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决定了。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她只怕推广得不够快。”
嬴政自问，在这一点还是很了解姬悦的。
只是叮嘱完后，他却看着蒙毅若有所思。
被陛下盯着看了好久，蒙毅终于绷不住了，立即跪拜道：“陛下，您这么看着我，可是微臣做错了什么？”
被陛下这么看他，他心里实在是有些发毛，忍不住就想请罪。
“你做的很好。”嬴政让他站起，“不过，你应该做的更好的。”
虽然这不是他的位面，但这里却还是他的大秦。
他有义务为这个大秦做自己能做的任何事。
“你速速下山查探，看看朕的銮驾何时能到达泰山山脚下。”
姬悦的意思是这个位面的始皇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就离开，尽量不要碰面。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
但是如今既然见了扶苏，另一个人也想见上一面，所以还是再等等的好。
只不过，如今万能疫苗的交易下来，姬悦已经又大赚了一笔。
恐怕不用等始皇的銮驾到达山下便可以离开了。
或许，他可以想办法拖延一段时间。
比如，让扶苏不用那么着急将剩下的尾款给姬悦带过来……
……
接下来的两日，急诊室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山下的儒生来得少了。
不仅仅是山下的儒生，山上的儒生也是。
在章邯带着人来了一次之后，这些儒生们一个个仿佛都忙了起来，再也不找借口来急诊室串门子了。
不但如此，急诊室的周围还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人，看样子也是儒生打扮，但是都比较年轻。
应该是一些老儒生的弟子和子侄什么的。
防护罩早已撤去，工匠们也能自如的进入诊室，帮着刘师照顾刘天赐了。
于是，他们的到来，带来的一些消息，也算是解答了急诊室员工的疑问。
“什么？现在山上的那些儒生，后悔让咱们给他们注射疫苗了？”
听到工匠们的叙述，小花气愤不已。
“当初他们可是上赶着让咱们帮他们注射疫苗的，怎么现在又说是被咱们蒙蔽了？”
对于儒生的反口，姬悦并不奇怪。
这世间总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这些儒生看到章少府之前的那番阵势，只怕也会惴惴不安，生怕连累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