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紫原这才慢吞吞松了手,毫不在意地倚回座位。
林修赶紧坐稳,占据开船的位置, 调整方向。
小船終于稳稳前行,他这才松了口气。
林修看了眼身旁闭目休憩的紫原, 又转向船尾的越前龙马:“……我猜, 你也是因为想要给同伴报仇,才会跟来吧。”
越前脑海里浮现起昨晚的画面。
当时,他和海堂学长、阿桃学长正在一起练习,球场的灯光下, 几道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现,毫无预兆地向他们发起攻擊。
一颗沉重的布球砸在他手中的球拍上,拍線被強行擊断。
就在危急时刻,海堂学长不顾一切衝上前,接下了对方的那一球。
正因为有海堂挡在前面,他才没有被打到,但海堂的手臂却因此受了伤。
可那群克拉克的家伙却没有就此罢休,步步紧逼,直到最后林修出现,才制止了他们。
越前垂下眼,视线落在林修左手上那枚醒目的戒指上:“你和克拉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白秋说你曾经是克拉克的一员,为什么之后又离开?还有,为什么那些人到现在还是会听你的话?”
林修沉默許久,眼中帶着一丝怀念。
“这就要从一年前我转学到英国说起了,当时,我和基思还是普通的一对双打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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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基思,左边!”
林修高声提醒。
“交给我!”
基思敏捷地衝上网前,手臂向后蓄力,高高跃起,挥拍截住来球。
球拍与球的撞擊声清脆利落,肌肉在无袖黑色运动衫下绷出流畅的线条。
他一头略显凌乱的金发随着动作轻轻扬起,眼神锐利,嘴角勾起自信的笑意。
“30-15!”
林修兴奋地跑了过去,笑容满面地伸手拍了拍基思的肩膀:“干得漂亮,基思!”
基思回以同样明亮的笑容,银蓝色的眼睛闪着光:“是因为修你给我创造了得分的机会。”
林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不用夸我啊。”
两人目光对上,都忍不住弯起了眼角,笑声在球场上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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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剛转学,语言不通,也没有熟悉的人。”
林修望向泰晤士河彼岸的城市轮廓,天边的晚霞为伦敦映上一抹温柔的金橙色。
斜斜的阳光落在他侧臉上,将轮廓和睫毛都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神情在夕阳下帶着一丝遥远的怀念。
“基思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
他回味着那段无可替代的记忆,目光深处浮现出那段青涩而热烈的时光。
“他会教我打网球,而且非常厉害。”
林修看着越前,语气甚至带着些骄傲:“他的天赋比我要強得多,是大家公认的、可以进军世界的天才网球选手。”
“但是……”
林修的神情忽然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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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上,林修与基思并肩站在同一侧,球网对面,对手神情紧张,连发球时的动作都略显僵硬。
球飞速掠过,基思眼神一凝,瞬间启动,脚步极快地冲到网前。
对手仓促回球,却被基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击,球以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直接壓在边线。
林修站在底线,还没来得及补位,比分牌上便再次刷新了分数。
对手面面相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结束。
他们的动作在林修和基思面前,足足慢了半拍,比賽几乎成了单方面的碾壓。
局间休息时,林修和基思靠在场边的椅子上聊天,臉上挂着轻松的笑。
突然,他感到后背一阵寒意,不自觉地回头望去。
球场边只有对手两人在低声说笑,随意地抛接着手里的网球。
……錯觉嗎?
林修皱眉,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但很快,他意识到,那絕不是錯觉。
“啊!”一阵剧痛骤然袭来,林修捂着小腿,蹲在地上,额头冒出冷汗。
“修!”基思见状立刻冲了过来,焦急地扶住他,“你没事吧?”
林修咬牙勉强摇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他抬头,看到对手一脸无所谓地把刚才的网球随手捡起,拍了拍灰。
林修声音发紧:“你们的球——”
“哈?我们的球怎么了?”对方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地冷笑,“规则又没说一定要用橡胶网球,对吧,裁判?”
裁判面露难色,在两队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最终唯唯诺诺地点了下头。
看到裁判的反应,对手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接下来的回合里,他们几乎每一球都用那种包着石子的布球狠狠朝林修的方向击打。
他们很少主动将球打向基思,作为本土炙手可热的天才选手,谁都不敢轻易动他。
但林修不同,天赋不算突出,更重要的是——
他不是英国人。
球场上的每一次击球都带着恶意,林修身上逐渐多了擦伤与淤青。
他咬牙坚持,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你要做什么?不要冲动!”林修强撑着抬头,伸手想要阻拦基思,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发颤。
基思下颌绷紧,眼里满是愤怒和冷光。
他侧头回望林修,语气坚决:“不用担心,我只是把他们的手段,还回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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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都是不能出现在正式比賽的网球选手,对吧?”越前低声开口,脑海里回想起白秋对克拉克的介绍。
既然如此,那么基思选择还击之后的结果,恐怕……
“你猜得没错。”
林修苦笑了一下:“那场比賽之后,官方直接判定我和基思‘暴力行为’,被罚终身不得参加任何正式网球比赛。”
“如果只是这样,我们也許还不会觉得絕望,可是明明先动手的不是我们,基思也只是因为看到我受伤才反击,最后却只有我们被处罚!”
林修说到这里,眼中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愤怒:“那些身为名门校队成员的对手,居然没有任何惩罚!甚至……”
他攥紧了拳头,声音低哑:“甚至在我们提出异议时,学校和网协却说‘只有你们伤人’,‘对方没有任何违规行为’。”
“这种来自高层的污蔑和打压,我们根本无力反驳,最后,不只是禁赛那么简单,直接被学校和网球部开除。”
“再之后,整个伦敦,没有任何一个网球部愿意接纳我们。”
林修抬头,望向天色将暗未暗的河面,苦涩地吐出最后一句:“克拉克,就是在那样的绝望和愤怒中诞生的。”
“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啊?”越前有些莫名其妙,“你知道我们?”
林修点了点头,目光柔和了些:“之前那场日美商业赛,我一直有关注。”
他说到这里,闭上眼,指尖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那个带着眼镜的,叫手冢,对吧?”
“……真是幸运的家伙,”声音很轻,林修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能从那样的死局中被救出来。”
他还记得,自己在屏幕前看到理查德突然从场边站起,高声指控手冢“恶意伤人”的那一刻,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太熟悉了。
那种猝不及防被扣上黑锅、无从辩解的绝望,日日夜夜回荡在他的噩梦中。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次的受害者比他们还要无辜。
林修看得很清楚,手冢分明只是按照正常的节奏击球,是对方主动迎上去,让自己被球打伤的!
就在林修以为,电视里的那位日本选手也会和他们一样,被诬陷、被踢出赛场、陷入永远无法逃脱的泥沼时……
局势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林修的目光在紫原和越前之间扫过,眼神里有些复杂,也有些失落。
如果那时,他们也有那样的教练,或许,事情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所以,他才会相信并拜托那位教练,即使他们素不相识,只是他单方面崇拜着他。
灯光在夜色下被河面反射,零碎的光斑打在小船上,水波轻晃,映得船舱明暗交错。
紫原被晃得有些不耐,抬手挡在额前,半睁着眼打量四周。
河岸对面,古堡的轮廓在夜色中高大森冷。
墙体爬满藤蔓,石制的塔楼与锈迹斑斑的铁窗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只有高处的雕花吊灯还亮着一圈暖光,将门廊和吊桥渲染得格外诡谲。
紫原打量了一圈,懒懒地开口:“你们好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