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孔旦看着他们谋划这些, 忍不住说道:“这位何司丞,不是心口不一的人,他既然当下没有叫人来抓咱们,那就是要办张先生陈先生谋划了。”
  张耳心道一个会问两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是不是要找他谋反的人, 他也不敢让他谋划啊。
  *
  “偶遇了赵氏族长?”
  李斯手里拿着一个包着热砂的帕子, 在头上捂着, 想了想道:“派人去打听打听,赵歇特意偶遇淼淼是有什么目的。”
  李斯手下有各种各样的武士和刺客, 一个时辰后就带来确切的消息。
  来回话的武士都走回丞相府了,还是不可思议的。
  李斯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问道:“怎么, 是有什么大阴谋?”
  不知道何淼淼来历的人,看重他受陛下宠信的地位,很容易拉他商量些什么夷三族的事,李斯想找一个立功的机会。
  武士道:“回禀丞相,那些酒楼供奉都说并没有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只是一直听见说什么虫子,会在肚子里脑子里乱钻。奴又去赵歇府中打听,听说他回去就找了医师,要给他的肚子脑子除虫。”
  “另外两人,跟赵歇分开后就出了城,一路上都没有饮水吃东西,后来那年轻的渴得不行了,他们也只是摘了一些野果吃。”
  “而且,赵歇并不是刻意偶遇何司丞和他的朋友。”
  李斯不禁疑惑,何淼淼怎么一出门就能遇见这么多事呢?何淼淼和另外一个后世子孙到底说了什么,才让赵歇等人吓成这个样子?
  但不等李斯命人找来孔旦询问,扶苏公子带着一个寄生虫科普图上门了,看见宽大的图纸上面一条条栩栩如生的虫子,李斯差点把刚吃下去的一点炒鸡子呕出去。
  恶心,太恶心了。
  扶苏给老丞相拍了拍后背,安慰道:“其实这是一件好事,父皇这不就又让您做事了吗?在跟赵高有关的那些事情上,父皇已经不予追究丞相的责任了。”
  李斯表情迟疑地点了点头,公子说得对,虽然陛下没有说对他的具体处罚让他每天都觉得好像有一柄剑在头顶悬着一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但是陛下总归没有要让他去死,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图纸,温润的公子好像一点都不被上面形态各异的虫子吓到一样,微笑道:“丞相想个办法,将这张科普图给印刷出来,散于民众中去,最好让大家都能有不食生水生食的意识。当然对于普通民众来说,烧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还要让丞相再想个办法解决居民的用柴问题。”
  “诶。”李斯看了看那条正好被公子的一根手指盖住的虫子,伸手又缩了回来。
  这样恶心的虫子都不怕,公子还真是变了好多。
  殊不知,扶苏的视线根本都是偏的,又说道:“听说丞相这段时间不思饮食都瘦了一圈,这件事办好让父皇满意,丞相便可好睡好食了。毕竟父皇驾崩的时候您还活着呢,有能力跟赵高一起隐瞒父皇驾崩的真相,应当是老当益壮。”
  “咕咚。”
  好好坐着的李斯一下子朝一边摔倒。
  扶苏笑着伸手,将人扶起:“您可不能在这紧要关头病了,大秦百姓的肚子还要靠您呢。”
  李斯额头的汗密集的雨珠似的冒出来,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公子说笑了,老臣,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老臣每常跟家人说到了这个年纪该退下来颐养天年了,但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陛下,臣能有今天全赖陛下的信任与重用,臣其实是不舍得陛下啊。”
  说着就掉了眼泪。
  扶苏心软,语气柔和道:“丞相,我们都知道,您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父皇一直念着早年您的全力扶持,要不然您现在还能安稳得坐在家中吗?寄生虫科普图,劳您亲自刻版,是父皇对您始终不变的信任。哦对,印刷术现如今只有骊山上的黄石公精通,您刻不来可以去山上找他帮忙。”
  李斯内心狂拒绝,他一点都不想跟骊山上那些反贼接触,还有祸头子淼淼,虽然他也心疼这个相隔两千多年的子孙,但还是敬而远之的。
  每次碰见这小子,都没有好事。
  甚至他现在都相信,陛下让他刻这个寄生虫科普图,就是因为后世子孙不停给他带的刻刀。
  “老臣自己克服克服。”不就是把图画刻在一块泥巴上然后刷上墨和对应的颜料,然后再拓印到纸上吗?
  李斯觉得自己完全做得来,因此就不去骊山找麻烦了。
  扶苏笑容霍朗地道:“丞相有这样的干劲便好,这般下去在年纪上能和王老将军比了。”
  李斯看着扶苏,彻底沉默了,因为他真的找不出来一句话能跟眼前这个公子说的。
  和王翦相比,还要强调在年纪上。
  公子,你真的变坏了你知道吗?
  以前的公子多单纯啊。现在你刚给我送来这么一张图,叫我好吃好睡已经是不可能了,你还说我能活得和王翦一样年纪,王翦那老家伙今年才七十八,我七十,这是让我长寿的态度吗?
  翌日,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的信宫外,三三两两的大臣们下朝就要回去办事了,何淼揣着袖子在高台下徘徊着。
  “那是谁?”
  “骊山的,何司丞。”
  两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看着何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对他指指点点的走了过去,然后又有两个人经过,奇怪的眼神落在何淼身上,脚步走了过去,眼神却还拔不下来。
  何淼搓了搓自己的脸,他今天也没有把衣服穿反啊。
  现代,手机直播间里就能看见偶尔闪过去的手指阴影,和垂在地面上飘逸的衣摆。
  【放心,淼儿,你脸上没有泥灰。】
  【衣裳也很好看,目测今天的经纬织密度能达到二百根每平方厘米,因为它们都能反射出日光的色彩。】
  这是有纺织迷出现了。
  【淼淼,马上就要夏天了,你争取跟陛下抵足而眠一晚,我要看看陛下睡觉的时候穿不穿跟素纱单衣。】
  【我作证,前面的绝对不是好陛下的色。】
  不过也有人关心何淼一大早跑到这里来。
  【今天没有人去大秦,淼淼怎么不睡懒觉了。】
  【淼淼,你不会是等着见陛下吧?】
  何淼点点头:“嗯。”
  他就是来见陛下的,主要是昨天根本没有来得及跟陛下说,他又给陛下捡了回来两个人。
  “骊山司丞是外属官,不能上朝的啊。他怎么进来的?”
  一个表情十分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下高台台阶,看着何淼,问的却是跟他一起散朝出来的下官。
  被问到的是御史大夫的属官御史丞卓新,他也很为难,这位老侯爷不可能不知道何司丞为何能出现在信宫外。
  何司丞的身份,咸阳城怎么也应该是无人不知了。
  卓新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回庐阳君,这位是何司丞,陛下的——臣子。”
  宠臣不好听,当着人家的面不好这么说的,好像这个人一点能力都没有似的。
  卓新看了眼一脸懵懂地面对他们指点的年轻人,低声道:“有传闻说,何司丞是陛下之子。”
  您是宗室内辈分最大的人,就不要再追问什么了吧。
  庐阳君冷哼,大声道:“什么陛下之子,陛下可曾认过?我看他就是一个幸进之臣,令人不齿。”
  【这个什么庐阳君绝对是故意说话这么大声的,茅坑里的老臭石头就喜欢这样,以自己的又臭又硬为傲。】
  【这还是宗室内辈分最大的,怪不得以后秦二世那么狂。】
  卓新恨不得原地消失,庐阳君教训小孩子不会挨训,他就不一定了啊,话说他为什么要出来这么早?
  庐阳君还要再说什么,高台上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话:“淼淼,怎么不上来?”
  然后经过他们的那些朝官都赶紧倒腾着两条腿往外跑,庐阳君这个人没脑子,不能的话拉下来。
  庐阳君转身行礼:“公子。”
  扶苏一手背后,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拦着淼淼在说什么?”
  庐阳君笑道:“听说何司丞想求见陛下,我正在给他指路。”
  准备发力的网友们差点被闪了老腰。
  【我勒个一秒变脸,强烈怀疑赵高指鹿为马的时候庐阳君也在,而且他是第一个承认鹿是马的人。】
  扶苏虽然站在高台上,看底下的弹幕却是很清楚的,抽了抽嘴角,看向庐阳君,你说你好好地惹他干什么。
  本来父皇都没有想到要在指鹿为马事件中处置胡亥以及赵高之外的任何人,你跳出来不是自找苦吃吗?
  何淼已经两步三个台阶地跑到了高台上。
  庐阳君看了看那个迎着太阳而站的臭小子,忽然发现他眉眼之间还真有跟陛下的一二分相似之处,抬袖行礼道:“公子,臣也想求见陛下。”
  扶苏关心了何淼一声“没事吧”,确定他没有被庐阳君吓到,才向下说道:“那您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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