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老教授不知道,眼前这个对他说起用药细节时含含糊糊的少年,其实拥有一本厚厚的实验记录。上面系统地记载了不同药物单用、混用以及配合其他手段对致使夜晚“躺尸”的效果数据。
而这种实验自他觉醒反转术式以来,推进得愈发有恃无恐,但也带来了另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觉醒前的所有药物记录与他失配了。
咒术师体内的咒力时刻冲刷,强化着身体的各项机能,包括新陈代谢与细胞再生速度。曾经五条悟每晚的用药量是半瓶三级药物,如今加强到一瓶,甚至偶尔恐怖的一瓶半,效果却反而大打折扣。
——核心障碍在于反转术式本身。它如同一个“状态刷新”机制,在五条悟刻意开发训练后进阶成了被动式。
即便他有意识地去抑制,在进入深度睡眠后,术式仍会自主运转,持续清除血液中的药物成分或修复被药物影响的细胞状态。
现在他摸索出的最佳组合,正是三分之二瓶老医生口中小剂量致死的多塞平+束缚带。
这不仅因多塞平与同为5级药物的曲唑酮相比,与他而言具有巨大优势,比如不会引起幻视、更不会持续性勃1起,除了面色潮红外别无缺点。最重要的是——它与普通抗抑药外观相同,放在类似装饰用的小白瓶里,夏油杰不会察觉到异常。
咒术师是一份长期处于高危压力下的职业。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咒术师承认,他们的夜晚由尼古丁、伏特加和安眠药组成,即式他们当中大多数人还没有成年。
夏油杰因曾短暂体验过精神分裂加上有段时间心情剧烈挣扎,是心理科室的常客,他对此类药物更不陌生,五条悟使用需尤为小心谨慎。
物理束缚带是夏油杰给他的灵感,还算好用,但翻身时总会轻易挣断。如果能有一件类似作用的特级咒具就好了,五条悟在心里设想。
事实上,最符合这一点的是游云。它作为无术式附着的最坚硬的特级咒具,三节棍体当中恰好有两段不短的铁索,固定手腕和脚踝,绑起来刚刚好。只可惜它背后牵扯太多谜团与危险,更是类似于“定情信物”的存在,五条悟舍不得给它剪了。
“这您不用知道。”
称呼换了,这是送客的意思。老教授重重摔下手里的报告,冷声道:“后面还有病人在等,您该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负点责任。”
五条悟起身,礼貌道别。
“我知道自己再做什么,目标始终终清楚。”
说完,他转身推门,向楼下的心理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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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文中所有拗口的陌生词(今天以前对我来也是)都是百度查的,剂量全是我乱编的,小天使们千万不要模仿小悟的作死行为!!!
第59章 神子的私心
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从隔壁心理诊室出来, 五条悟斜坐在医院走廊冰凉的金属长椅上想到。
继上次被岐本医生明确警告,且精神科的确无法再为他达成目标提供任何帮助后,五条悟转而投向了心理学的怀抱。
所以,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五条悟记起女医师为他递来医务室仅剩的睡眠针时, 无可奈何的语气:“别这样了, 五条, 夏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这句话, 家入硝子从前是对夏油杰说, 现在是对五条悟重复, 不知说了多少遍。每次说时心累, 继而唉声叹气, 却从来无力改变或扭转些什么。
就像五条悟是如何回复她的?他说:“我知道,杰和我一样,我们是最强的。”
——但他还是照旧坐在了这里。
白发神子来此, 当然不是因为某个晚上男朋友一句恐吓般的戏言——虽然那对他而言, 的确成了一种催促,就像导师催促学生准备答辩一般。即便夏油杰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在五条悟加入高专……或者更准确地说, 在他真正站在面前、与人相处之前, 人们对他的认知和想象,全都源自咒术界那些口口相传、描神画鬼般的夸张言论。
神秘、俊美、冷酷、理智、残忍、暴戾, 还有毋庸置疑的强大——这些都是人们在心里为他贴上的标签。而事实证明,这些词汇的选择虽显刻板, 但大部分确实与他契合。
上学之后,他在日常中展现出的幼稚、跳脱、撒娇甚至卖乖讨巧的一面,让那些世界观被冲击得恍惚不定,又时常被他气到跳脚的人有时会忘记:无下限术士的拥有者本质上是何等心思缜密,冷静理智。
——他们忘记这了一点, 就如同他们习惯性忽视:这位六眼神子其实也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喜欢甜食、热衷探店、经常为打游戏而熬夜般同样的轻易。
早在「共轭」还在伏黑甚尔手中时,得知夏油杰感官逐渐消退的五条悟,就已暗自做出了与他结契、共享感官的决定。
即便这个决定下的,远不如他在夜阑人静实施的那一刻所展现出的那般轻松随意。
他冷静理智,他聪慧敏锐。他懒于思考虚无缥缈的未来,如同对探寻人类起源的活动和描述内心世界的国文课程般嗤之以鼻——可一旦有关夏油杰的未来,他却总不由自主想的更多更远。
他坐在自己宿舍的桌子前,桌子紧挨着墙面,而墙的另一侧就是黑发少年的床头。
夜晚,夏油杰喜欢解开皮筋、放松头皮,用一把檀木梳疏通经络。隔着一堵上学期几次三番新砌起的墙壁,五条悟能看见那个坐在床边、微微偏头梳发的温柔身影。
墨镜摘下搁置在打开的眼睛盒里,他整个人向后摊进了椅子,双脚踩在凳子边缘,十指相抵合成塔尖的形状放在唇边。苍蓝如海的眼睛未遮未拦,在昏黄的台灯下孤光流转。
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这是未知的,是高风险的——不是对自己而言。相反,五条悟在他认定的人和事上,从不吝于用生命做注。
他真正担心的是使用「共轭」可能付出的代价——那极可能是“感觉”单方共享。
当初拐来天与暴君,一为气死禅院家的烂橘子,二为了那只小十影。这种想法纯属一时兴起,五条悟抱着‘能行行,不行也不影响他吃甜品’的心态,从脑子里扒拉出了关于「共轭」的零星信息。
那些信息惊鸿一瞥,若非阅读者是记忆力好到惊人的五条悟,恐怕早在被丢弃到某个角落生了灰尘。
关于「共轭」与其代价的随机性,均出自五条家《忌库薄》。作为一本概述性极强、用作目录的工具书,其上的记载凝练、简洁,也简单得令人发指。
五条家咒具成百上千,五条悟不可能对每一件的用法、机制、能力与代价都了如指掌。所以对伏黑甚尔,他只需挑最严重的讲。
但用在夏油杰身上,怎能如此随便?
尤其在已有一个“肉1体层面共享”的例子在先,且五条悟自己对代价机制有所推测的前提下,他几乎翻遍了五条家所有与咒具相关的典籍。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自认准确性极高的结论:代价的选取与共享的对象紧密关联。这种关联直接,但表现方式可能并不直白。
五条家的记载之所以有失偏颇,只因历朝历代从未有人将其用于□□或生命层面——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在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之前,「共轭」从来只被用作剥夺。
基于以上,他对代价猜测的把握,从五分涨到了八分。
他犹豫了。
——感官与感觉,虽一字之差,但成天壤之别。
他无法判断,对夏油杰而言,究竟是彻底失去味觉、嗅觉与触觉更残忍,还是被迫与他永久共享这三项感觉更为痛苦。
他不是漫画或小说里那种为“共感”设定而生的道具,更不是任人摆弄的bjd娃娃。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嗜甜如命,需要远超常人耐受的糖分;他不习惯在喧闹声中入睡,夜晚总不安分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有无数细微的小动作,几乎从不能真正静下来。
若有人在半梦半醒间听过隔壁装修的噪音,或许就能明白五条悟的担忧。电钻声、锯子声、锤子声——断续、突兀、毫无规律。每当你以为终于可以阖眼,它总冷不防再度袭来。
最折磨人的从来不是规律作响的秒针或节拍器。比行刑日更令死囚胆寒的,是悬而未决、一再推迟的审判。而这种噪音、这种审判,将在那个对此无知无觉的黑发少年身上放大数倍,如影随形,直至生命尽头。
家入硝子曾劝他别冲动,应当先问过夏油杰本人的意见。但她话音刚落,自己就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