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关百钺咬了咬牙：“行，搬！”他模糊记得，那场大震之后，余震也都在唐城附近，该是不会波及到青江。之前不确定，想着先住外面一段时间，可明显，父母的身体受不住。那就不如搬回家，养身体最重要。
听说搬回去，关家康先就赞成了：“清云快生了，这样的住宿条件不行。你妈身体也不好，在外面熬着早晚得生病。”
梁秀英摆手，脸上却有忧色：“不是说还有余震吗？回去成不成？要是不安全，咱们还在外面住着，没事儿的，你妈我没那么娇气，小时候还吃不饱呢，不是一样长这么大？大家都能住，我......”
关家康笑了：“你啊，少和婶子大娘的闲话家常。”
多严谨的科学家，都经不住和那些人呆上三天。那自成体系的神逻辑，简直让人辩无可辩，他说：“唐城位于华北平原地震带，青江市属于东北，中间隔着老远呢，就是余震，也震不到咱们这里。不怕，搬！”
梁秀英看看儿媳妇的肚子，没再反驳。于是关家成了科研大院第一家搬回去的。还别说，搬回去生活是方便不少，吃饭、睡觉、上厕所，都不用再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想吃点儿什么，关起门来做就是了。
洪安娜和沈爱军、秦萍和沈爱华过来探望的时候，还惊讶呢，洪安娜气哼哼的点关百钺的额头：“你不怕死，别拉着叔叔阿姨和清云啊，怎么说搬进来就搬进来了，也不怕......”
关家康摆摆手：“安娜，不怪百钺，是我做主搬回来的。你们要是相信我，也搬回家去吧，外边住着到底不方便。”
洪安娜：“关叔，唐城那边余震可不小，不能大意。部队那边都打来电话了，说是正救人呢，余震来了，把......把救人的都给埋进去了......”说着眼眶都红了。
关家康安慰道：“别怕。”又把那套地震带的理论说了一遍，众人的表情这才没那么凝重了。
秦萍拉着章清云的手，小声说了她的打算：“你说我和爱华，收养两个地震孤儿怎么样？”
章清云想了想，低声道：“孩子多了，你和爱华教育上就得当心。好几拨孩子，父母都不同，要是不记事儿还好，就当亲生的养着，彼此不会生怨。可要是记事儿了，只怕日后相处起来难。”
这是肺腑之言了，非亲近到一定地步，是不会说这讨人嫌的话的。孤儿可怜，孤儿院的孩子被收养了，有过的好的。可很多在收养家庭里过得并不顺心。小心翼翼的看别人的脸色，生怕表现不好，再被送回去。这样的，很难对收养家庭有多深的感情，日后不做白眼狼都是有良心的了。
关键是，沈泽三岁多了，应该已经记事儿了。突然多出两个孩子，他自己就会不自在。秦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和爱华好好商量的。”
这次来，还有一个好消息。秦萍的爷爷和父母都有了消息，且已经有了一定限度内的自由。四人来的时候带了一网兜的香蕉，这在如今可不常见，都是秦萍爷爷的下属拜访时送来的。也可以看出，秦家的家境，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沈爱华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关叔，过几天我和小萍得带着小泽，去京城一趟。您和梁阿姨要是有什么想买的，或者想拜访的人，都跟我们说，我和小萍帮你们跑腿。”
关家康还真有人想让沈爱华帮着跑一趟，闻言拿起笔写了几个名字：“去看看我这些老伙计还活着没。”
说着起身，去书房拿出两个存折：“这里有五千块钱，老伙计们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只管用这些钱去办，要是不够......”
还没说完，沈爱华脸上便郑重起来，打断道：“关叔，够，肯定够。要是不够，我和秦萍都有抚恤金，先帮您垫上，回来再跟您报账。”
秦萍也连连保证一定会办好，关家康这才没再去找存折。
这次拜访后，沈家和洪家的人也都搬回家去住了。两个大院的人一瞧，得，人家这么大的功臣都不怕，他们怕什么，命还能比人家金贵？一个个也纷纷往家搬。当然，也有那胆小的，继续住地震棚，可到底搬回去的多些。
几场秋雨过后，刚到九月，青江的天气就转凉了。刚换上薄线衣，紧跟着天塌了，秋雨变成暴雨，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章清云预产期在即，默默住进了军医院。有关家和与魏有为的关系，军医院特意安排了单人病房。
关家也没声张，除了通知章家，谁也没告诉。
九月二十四日，章清云产下一女，六斤二两，哭声洪亮，还没抱出产房呢，哭声就传了出来，喜得关家康当即改了原本的名字，抱着孙女就道：“叫关钦，钦命、钦差大臣的钦，咱家关钦以后是要做大事，站在最高处的。”
这名字可太重了，梁秀英拍了男人一下：“行了，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出去可不能瞎说。”什么钦命、钦差，如今是说这个的时候嘛。
梁秀英跟男人抢孩子：“你又抱不好，我来。瞧咱家关钦......钦钦......”
可能是绕口，她抬头，笑着对一旁也眯着眼看孩子的章砚臻道：“亲家，您给孩子取个小名。这钦钦叫着，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不是，章砚臻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孙女的大名用不上他，小名可算是能用上了，不枉他查了半个多月的字典，此时张嘴就来，不过声音却压的极低：“叫灿灿，不管别人如何，我外孙女以后过的，都是光明灿烂的日子。”
行，小名就叫灿灿，取光明灿烂之意。
生了孩子，还在医院住着呢，就得四处报喜。按青江市的老规矩，得给相熟的人家送红鸡蛋，男孩两颗，女孩儿一颗，关家康不，非得也送两颗：“男女都一样，我家灿灿不输给男孩，就得两颗。”
谁也不能反对，搞得洪安娜还以为生了个男孩儿呢，听完关百钺的话才知道是女孩儿，当即转怒为喜，拍手笑：“行了，偷摸生就偷摸生吧，爱军，走，去医院看看，清云生的女孩儿，得多漂亮啊。”
关百钺嘿嘿嘿的笑，可不漂亮嘛，就没见过比他家灿灿还好看的姑娘。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的，皮肤还特别白，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得发亮，让人看着就欢喜。
沈爱华和秦萍去京城还没回来，沈老爷子听说关家有了个小孙女，高兴地让沈爱军去书房拿东西：“那个小玉佛的挂坠儿，给百钺的闺女。男戴观音女戴佛嘛，以后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说的众人都赶紧四处看，见没外人才松了口气。沈老爷子也知道失言了，摆摆手让沈爱军去拿东西，轻声呢喃：“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沈家通知到了，还得去洪家，高家也得去，跟高武闹僵了，但父母辈还有交情，另外科研大院那边相熟的几家也得去告诉一声，关百钺就没跟着洪安娜一家回医院。
顺产两天就能出院，坐月子就在关家，梁秀英放下工作，专门伺候章清云。陈静是警察，这时候正忙，但只要有时间就过来，一点儿也不嫌累。
肥鸡、鲫鱼、猪蹄的，换着花样的吃着，饶是如此，章清云的奶水还是不够。灿灿这丫头胃口好，每天咕叽咕叽吃奶，特别有劲儿。没办法，关百钺从农场订了一头羊，不敢带回家，还在农场养着，每天挤些新鲜的羊奶带回来。
梁秀英看小孙女吃奶，看得新奇，还跟儿子嘀咕：“吃这么多，也不见胖。”
关百钺没经验，不知道小婴儿该多胖，但灿灿好像是不胖吧，胳膊长腿长的，瞧着以后就是个大高个儿。
这么想着，就听梁秀英给灿灿揉胳膊腿儿，还小声地逗孩子：“咱们灿灿以后也想跳舞不成？长胳膊长腿的，是做什么动作都好看，是不是？”
关家康也在一遍附和：“是比百钺、盈钺小时候腿长。”说得关百钺不知道怎么接话，章清云倒是笑得眉眼弯弯。
月子还没做完，十月六号吧，普天同庆，青江市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一时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出了月子，不到半个月，去唐城的队伍回来了。关家和、魏有为、关盈钺和师援军都瘦了一圈儿，看着都沉默不少。关盈钺抱着师安和师康不撒手，一个劲儿呢喃：“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眼圈儿红红，显然，去了唐城一圈儿，如今在关盈钺眼里，除了生死无大事。
师援军眼眶也都红了，虽然不是战场，可见过的死人太多，跟上了一次战场也差不多。惨烈，太惨烈了。
日子渐渐趋于平静，运动没有了，可大家似乎都在等，等接下来是什么运动，又是什么风向。谁都不敢动作，生怕错了，就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