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出乎哪吒意料的是这次云吞竟然没有立刻反弹回去，她整个人呆呆的，随后打了个冷颤道：“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真的…太恶心了，我爹娘怎么也相信这个。”
这下子就算哪吒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疑惑道：“什么太恶心了？”
云吞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似乎不知道要如何说起的样子，但哪吒可不是什么体贴的人，他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他拽着她返回洞府道：“别糊弄我，老实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不说的话我浑身都难受，问不到答案可是不会停的。”
“朝歌的风气，和陈塘关不太一样……”云吞在后面吞吞吐吐道。
商朝是大兴人祭的时代，贵族们通常将普通人的命当做是日常消耗品，狩猎动土婚丧嫁娶等各种事情都和人祭联系在一起，甚至将杀人当做转运的仪式。云吞的父母所受到的也是这样扭曲的教育，他们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选择贵族常用的仪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普通人都是傻子吧，还真以为可以一命抵一命啊。”哪吒嘲讽道。他认为这种仪式是愚蠢弱智的，却没有对杀人的行为作出谴责，只是云吞这个时候大脑混乱，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听到哪吒口中不屑，云吞松了口气，才继续道：“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生病要人祭，占卜不吉也要人祭，只杀到卦象变好为止。我以为哪吒你会知道这种事情的，毕竟战前战后也有这种惯例，还有你家祠堂的房子下面，也有用来做基石的祭品……”
“什么？！”谁知道听了这话，哪吒猛的站了起来，嫌弃道：“还有这种事？也太恶心了吧，我说跪祠堂的时候怎么阴森森的，原来下面埋着死人呢！”他烦躁的挠了下头，决定回去之后一定把府里翻个底朝天，他绝对不要睡在死人上面。想到这里，哪吒低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云吞，道：“说起来，这种事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是我舅母说过的。”云吞低着头，小声道：“她是平民出身，见的比较多。”这显然是一场并不受欢迎的婚姻，但好在舅母家有出身截教的修士，这才让母亲家松了口，但分家之后的关系也是不冷不热的。云吞没有对哪吒说的是，其实舅母家有羌人的血统，这也是当初家里极力反对的主要原因，羌人与夏同族，向来被商歧视屠杀，且作人祭用的人牲主要也就是羌人。
哪吒没有多想，听到云吞这么说，便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等我伐纣成功，肯定把这些破祭祀都去掉！”别的不说，在屋子下面埋死人晦气死了。
“伐纣？”
这个词让云吞瞪大了眼睛，她赶忙伸手捂住哪吒的嘴巴，脸色发白道：“你不要命了啊，说这种话就算是李伯父也保不了你。不对，整个李家都会跟着倒霉的！”
“哎呀你放开，我喘不过气了。”哪吒扒开她的手，若无其事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降世就是为了这个，商朝气数已尽，阐教会协助朝代更替，也是助我师父师伯度过杀劫。”
这话让云吞面色发白，她饶是对这个国家有再多的不满，可也没有想过让它灭亡。商朝延续至今已经有五百多年，大大小小经历过无数次战争也没有灭亡，云吞虽然还小，但受的也是爱国教育，完全无法接受它可能灭亡的事实。她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哪吒，等将来你做了官，如果陛下做的不对，就劝说他改正就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改朝换代。况且，我父亲说，陛下虽然喜好美色，但也是一位明君，并不是十恶不赦……”
哪吒看了她一眼，径直掏出一块藕擦了擦，放在嘴里咯嘣咯嘣的嚼了起来。他根本无所谓昏君还是明君，只是要完成师门的委托而已。
“如果商朝灭亡的话，我们这些商人会怎么样，会和羌人一样吗？”云吞嘀咕道。
“羌人怎么了？”哪吒鼓着腮帮子问道。
“你看羌这个字的字形。”云吞在地上划拉出羌字的甲骨文，道：“就是被捆住的羊啊，这么说你懂了吧。”事实上在商朝，羌人的命运也确实如此。
哪吒擦掉脸上的藕液，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相顾无言，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洞府外传来太乙真人的声音，哪吒和云吞一同站起身来，朝他行了个礼。太乙交代过金霞童子好生看管莲池，这才进入洞府，他对着两个孩子点点头，道：“你们可是在谈灭商伐纣之事？”
“是啊。”哪吒直接承认道。
太乙真人皱了下眉，如今哪吒年幼，心性未定，也容易受人影响，他如今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将这些事提前告知于他。不想云吞的话动摇哪吒的意志，太乙真人思索片刻，才道：“商汤气数将尽，乃是朝代更替必然的走向，纣王本身是否英明对此影响不大，顶多也只能延续几年的气数。”看到云吞的神色，他问道：“小友是觉得纣王冤枉？”
“我…我不知道……”
“商汤灭亡后，周朝会减少人祭，但这并不意味着周朝能万代永昌，等它的使命完成，又会有新的朝代出现……这些朝代终究只是人族发展中的小部分，而不是人族的未来。”太乙目光幽远，似乎能够透过商朝看向几千年后的未来，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道：“小友为人族，知百姓苦难，就不该同情任何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家，本身便是错的，无论君主是否英明，等级制度下的繁华都是由普通百姓的血肉堆积而成。”
听到这里，云吞的想法已经无法控制的动摇，可她还是道：“可是纣王麾下，也有很多仙人助力，商朝不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
“哈哈哈，贫道自然是知道的。”太乙真人忽然笑了起来，道：“他们啊，就是干涉人间太多，才会被卷入此劫。”这些年难道没有被压迫的百姓反抗吗？可是他们抵不过贵族手中训练有素的军队，更抵不过王朝背后移山倒海的修士。
想到这里，太乙真人垂眉深思，十二仙协助武王伐纣，不仅是为朝代更替，亦是为拔除人类王朝和修士之间的联系。饶是天命所归，和人间联系最深的姜子牙师弟也只能享人间富贵，无成仙的可能，说到底，这是否意味着，天道不想要修士再插手人族的发展呢。
闭了下眼睛，太乙真人看了眼云吞，小姑娘的这部分记忆自然是不能留下的，他这番话主要是说给哪吒听得，无论如何，周取代商都是不能改变的。
商朝可能灭亡的真相让云吞一下子难以接受，同样的对自己的未来也开始恐慌起来，哪吒见她这幅模样，便将手里的莲藕掰断，把半段塞给她道：“你放心，就算是换人做皇帝，你们家也肯定没事的，到时候本将军罩你！”
“说的哪有那么容易啊，没有皇帝会放过前朝贵族的吧。”云吞抱着藕小声道。
“这样吧。”哪吒指着自己道：“你叫我一声爹，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样你们到新朝也能做官亲哎呀……给你藕是让你吃，不是让你打我的！”
第81章 拆家
不得不说, 仙人种的藕确实好吃，不用过水自然酥脆, 一点涩感都没有，虽然没有调味品，可藕的清香让它吃起来一点都不单调，和凡间的藕不同，与其说是蔬菜不如说是一种水果。
乾元山池塘的水永远冰沥清凉，这使得莲藕也是凉滋滋的，吃下去仿佛什么烦恼都被化掉了，云吞一点点遗忘掉之前的恐慌不安，脸上又重新绽放出微笑，她也没有发现关于助周伐纣的记忆，正在悄然消失。
仙藕长了不知几千年，味好个头也大，云吞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 只是扔了又觉得可惜，而旁边的哪吒正啃的欢快，还有汁液流淌到衣服上, 浸湿的外套透出里面的肚兜。注意到云吞正在看他，哪吒没有说话, 只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就说, 云吞适时打了个嗝, 捂着嘴道：“吃不下了。”
“鸡肠。”哪吒反手接过吃了一点的仙藕，将它全塞进自己的乾坤袋里，道：“我先帮你装着，什么时候想吃再掏给你。”
云吞探头过去扒拉了下他的乾坤丹，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便怀疑道：“这么大的莲藕是怎么装进去的啊，这里面究竟有多大？”
“别说是藕了，把你装进去都没问题。”
皱了下眉，云吞嫌弃道：“你这袋子都是用来装什么的啊，吃的东西可不能和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装在一起，而且这种袋子看起来密不透风，藕烂掉就不好了。”
“这可是我师父亲手炼制的乾坤袋，你以为是买菜妇人自己编织的竹篓啊，放进里面的东西就自然被封住了，既不会腐烂也不会碰到乾坤袋里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