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短暂的沉默中，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很好吃，杰森，”过了一会儿，克拉拉再次真诚地说，“酱汁的风味很浓郁，平衡得很好，没有过酸或过腻。香草提供了非常清新的后调。我猜，你一定很用心地炒过番茄膏了。我在意大利看过当地的厨师炒番茄膏。”
杰森低头吃着面，闷闷地回答：“差不多吧。总得找点事做。而且比外面买的强点。”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这一点我持保留意见，不过考虑到这里是美国，你是对的，”克拉拉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一个问题，“你经常这样邀请兄弟姐妹们来吃晚餐吗？”
“没有。”
杰森立刻回答，语气硬邦邦的。
这里是红头罩的安全屋，不是韦恩庄园的会客室。
克拉拉思考了一下：“你对我的邀请是为了了解关于罗宾的情况，还是昨天晚上的情况？抱歉，更正一下，前天晚上或是昨天晚上的情况？我应该把两个事件都用时间代称的，这样更工整一些。”
杰森再次被她的理解噎住了，他张了张嘴，最终放弃了解释，只是用力地吸溜了一大口面条。
“布鲁斯回你消息了吗？”
他换了个话题。
克拉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已读，但没有回复。”
克拉拉对此不感到担心：“这可能意味着他接受了我的解释，或者他正在和另一位女友在一起。”
杰森嗤笑一声：“还有一半概率是他根本不信，正在……呃……雇佣私家侦探调查附近的情况。”
克拉拉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放下叉子，碧蓝的眼睛望向杰森：“你为什么觉得布鲁斯会不相信我呢？他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宽容和信任他人的人。”
杰森拿着叉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该怎么说？
说，布鲁斯热情地把你留在庄园是因为你妈是个间谍所以他怀疑你？
蝙蝠侠的儿子是恶魔之子。
布鲁斯的女儿是……
杰森第一个想到的词是羊羔。
但是感觉不太合适。可是和其他人比起来，克拉拉·缺德天真得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浮想联翩，要是布鲁斯当年没有走公园街回家……这很难说是不完美的人生。
克拉拉打断了杰森的幻想：“杰森，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但是我想问问你对于艾米莉的看法。”
她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不能确定。
艾米莉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假扮的，这点他自己亲口承认了，可阿尔弗雷德并非毫无破绽。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信任他喜欢他，这些人的共同点只有一个。
他们都是美国人。
杰森的思绪被猛地拉回现实，眉头瞬间拧紧，刚才那点感伤唏嘘被警惕取代。
“艾米莉？”他语气变得生硬，“那个差点成了我们后妈的金发……女性？你问她干嘛？”
杰森用了三秒钟来措辞，最终还是选择了“女性”这个词。昨天晚上布鲁斯和艾米莉出去后，达米安袭击了他们所有人。到了凌晨，布鲁斯说艾米莉·琼斯是男的。
“只是一种学术上的好奇。”克拉拉同样措辞谨慎，用叉子轻轻卷起一根面条，“她出现得很突然，和布鲁斯的感情进展也快得超乎寻常。而且，她似乎拥有一种异常的人际亲和力。你不觉得吗？”
“亲和力？”杰森嗤笑一声，放下叉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我倒觉得她像个踩着高跷的台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还把恶魔崽子气得脸都绿了。至于老头子……”
他耸耸肩：“他对漂亮女人一向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热情主动的那一挂。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杰森决定隐瞒自己的怀疑。他当然觉得艾米莉有问题，那种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喜欢她的感觉太诡异了。
晚餐前，杰森就私下调查过，结果一无所获，这本身就更可疑了。可是真见了艾米莉，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把自己一分钟前的戒心全忘了。
但杰森不打算把这些告诉克拉拉。她已经一头扎进了韦恩这摊浑水，他不想再把她往更深的谜团里推。
“但迪克，芭芭拉，提姆，还有史蒂芬妮，他们都很快接受了她，”克拉拉指出，“这种高度一致的正面反馈，在统计学上属于小概率事件。除非存在一个强大的共同影响因素。”
杰森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措辞：“'影响因素'？你听起来不像是在谈论一个人，更像是在分析一个气象模式或者病毒样本？”
克拉拉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只是一个比喻。”她喝了口水，“我只是觉得，也许她用了某种特殊的……香水，或者掌握了高超的心理学技巧？”
杰森盯着她看了几秒，他觉得克拉拉知道些什么，或者至少怀疑些什么，但她显然不打算全盘托出。
不过，无论克拉拉知道些什么，她不可能比蝙蝠侠知道的更多。
“听着，克拉拉，”他向前倾身，语气变得严肃了些，“不管你对那位琼斯小姐有什么学术好奇，离她远点。布鲁斯的事情让他自己处理。如果她真的有问题……”
杰森声音低沉下去：“那也不是你该去碰的。明白吗？”
这不是建议，几乎是警告。
克拉拉安静地看着他。
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 nein.”
杰森松了口气，克拉拉是家里唯一的普通人，他们都愿意尽力让她继续“普通”下去。
“你说什么？”
杰森猛地把叉子放下，顾不得上面还有刚卷上的一根意大利面。
“不懂。”
克拉拉诚实地说。她不擅长撒谎，所以平时从不撒谎。
“可能是我说的太快了，我说慢一点，”杰森一字一顿地重复，“艾米莉·琼斯很危险，离她远一点，不要参与这件事。这样能明白了吗？”
克拉拉开始思考。
克拉拉结束思考。
“不明白。”
显而易见，杰森知道的比自己少。应该是自己保护他才对，为什么他要做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杰森：“等我一下。”
他打开冰箱门，舀一把冰块加到水里，喝了一大口冰水。
“我用德语说一遍吧，用你的母语应该更好理解。”
克拉拉微笑点头：“谢谢你，杰森，你真好。”
虽然都是老头子的亲生孩子，但是克拉拉和达米安是两个物种，毕竟一个布鲁西宝贝生的，一个是老蝙蝠生的。
“艾米莉·琼斯是一个危险的人，我们要远离危险，所以，你要离她远一点。”
杰森把这句话说了三遍。
克拉拉：“我有一个问题，我没有对……她产生好感。达米安也没有，对她产生好感的人群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杰森：“什么？”
他一时想不到任何共同点。
如果说都是义警的话，达米安没有被干扰。
如果说都没有韦恩血缘关系的话，布鲁斯被干扰了。
克拉拉：“你们都是美国人。”
观鸟58
“非常感谢你的晚餐，再见，杰森。”
“我送你吧，天已经黑了，对不熟悉东区的人来说，很危险。”
危险。
说实在的，克拉拉觉得自从自己到了哥谭，听到“危险”这个词的频率就大大上升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从德国带来的所有东西，除了自己以外，全都在哥谭被毁了。仿佛哥谭市是一个特别排外的地方，容不下丁点外国的东西。
克拉拉：“谢谢你，杰森。你需要我的车钥匙吗？”
杰森：“嗯，给我吧。”
一路无话。杰森开车很专心，不知道是他选择的路线特别好，还是今晚特别平静，总之回去的路上很顺利。
杰森一直把克拉拉送到公寓门口：“送到这里肯定是安全的。”
克拉拉：“谢谢，你对我太好了。晚安，杰森。”
杰森笑了笑：“晚安，克拉拉。”
回到公寓后是八点多，克拉拉没想好干什么。
明天是周六，上午是和拉娜·朗约好上门的时间，下午是空着的。晚上也是。
今天晚上也是。
已经证明了罗宾不是鸟，自己再研究下去没有意义，出去也没有意义了。
克拉拉打开了电脑，不是为了分析录像，是想找个电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看一下。
手机响了。
是阿尔弗雷德。
“你现在方便开视频通话吗？”
克拉拉回复：“方便。”
于是阿尔弗雷德的视频电话立刻打通了，她看到背景是亚瑟·柯克兰的起居室。
“嗨，阿尔弗雷德，你们住在一起吗？”
阿尔弗雷德闪身让开，露出来坐在沙发上的亚瑟：“是的，我们在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