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许横表情平常,放开他的头发就往外走。
  闻渠容眼神一暗,全然不似寻常模样,伸手一把把人拽回,单手扣住许横的肩膀,单手托住对方的后脑勺,舌头比他的嘴唇更先一步。
  说实话,他的吻技不错。
  要说唇钉于接吻一事上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阻碍,但舌钉就全然是兴奋与刺激了。舌头被人吸出去,舌钉每被重重划过一次,比痛快刚快到达的是直达脑内的战栗与快感。
  让人很难不在这种情境下迷伦,进而生出迷恋,再有依恋的情绪,再之后就是所谓顺理成章的喜欢。
  一切通由生理层面而产生的情感是不具备长久发展潜质的,所谓居于肉//体层面的喜欢并不达到爱情应当追求的“喜欢”二字。闻渠容一向是信奉此个真理的,曾几何时,肉//体上的欢//愉,也让他有过片刻类似“喜欢”的情绪,但他很明确,那些短暂的情感不具备任何权威性,他从未迷失过。
  直到当下,他也是如此确信。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谓“同性恋”“异性恋”人类存在的,这种现象的出现无非是社会规劝而生。
  他见过了很多人,了解到不同的文化背景,揣测过许多人的心境,承认生理的不同给人带去的刺激不同,却依旧不承认所谓爱情的归属之一会是性别。
  甚至,他研究生时期并不想学习文学,而是考虑过社会学,然后基于自己的观点发表文章,他相信会得到不菲的收获。
  但很显然,他失败了,来自家庭、学校、社会的压力,包括他的身份特殊,甚至基于教育背景,他都注定无法在这条道路上拥有任何成就。
  “试试喜欢我?”
  许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了点儿正视的感觉,如果忽略他此刻有些迷离不清的眼神的话。
  好半晌,他清醒了彻底,没任何预兆地脸色冷下去:“别难为我。”说完,推开他往出走。
  一个吻,在他这里,不是一件需要大发雷霆的事情。
  闻渠容的脸色说不上差劲,甚至还能看出片刻的窃喜,许横要是一口答应下来,那他才会害怕。但现在这样,他反倒能看出来,至少对方不排斥自己。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性别,但又实在喜欢,没办法了,只好请对方为他作出一些思想上的改变。
  “抱歉。”闻渠容低声说了一句。
  他看着许横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他三十岁了,再等下去,总会到许横无法喜欢他的年纪。
  头一次,他对自己的年龄产生了一种类似厌恶的情感。
  至于掰弯直男的罪恶感,他总结了一个更诚实的言论。相比社会认可的正确的道路,人生总有更美妙的风景。
  他不介意做一个大方的领路人。
  第74章 蛛网
  选定的餐厅是一家颇有格调的日料店,却有适合中餐的桌椅,不用坐在竹席上吃东西。每桌都有不同的隔间,只是目视隔音不会太好。
  “日料,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闻渠容是提前订过餐的,所以他们一到隔间不久,东西就像是流水一样送了进来,花样很多,颜色看起来也不错,自然大部分都是生的。
  “要试试芥末吗?口感可能会有点涩。”闻渠容朝他说到。
  许横摇头,“不吃。”
  闻渠容想了会儿,“有一些是生的,你估计会不太喜欢,但相同的东西我都让他们也做了一份熟的,味道会不一样。”他看出来了,许横应该不太喜欢日料,但还算愿意尝试,要不然到了门口也会走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几下,换来许横好几个不明说的眼神。
  “行,谢谢。”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两人聊天的频率不算太高,既没有朋友相逢的熟稔,也没有恋人见面那不一般的欣喜。,却也没有那种不尴不尬的异样情绪。
  饭后,两人在江边散步。
  正是冬季,夜晚总是太快来临,晚上的风又多了几分寒冷。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好一会儿,脚步声甚至没有风声大,低着头沉默不发一言往前走。
  冬季夜晚的江边没什么人,冷风吹得江面依稀能看见些许涟漪,不太清澈的水在黑暗中更显示出一种与平常不同的诡谲。
  从这头走到了那头,闻渠容抬手一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去金桥吧?”
  许横自然毫无不可。
  有无人机烟花表演的活动不是秘密,但因为并不是节假日,所以路上的人也不算水泄不通,但也堵了好一会儿。不过他们出发得早,正好赶上。
  闻渠容在临近的酒店定好了房间,没有人为了一场无人机烟花表演专门定酒店的房间。但是,不得不说,这家酒店的高层简直是绝佳观赏地,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稍微仰头,就能看见在黑暗空中绽开的彩色烟花。
  金桥周边的空气里是烟花炸开硫磺燃烧的味道,但这间套房里却只有金钱与香薰的味道。
  许横站在阳台最边上,他的穿着打扮不算太应景,脸上的神情也与这儿格格不入。不过,闻渠容在他身边,他的气质却也是毫不逊色。
  “我还以为,会是在桥底下看烟花。”许横道。
  闻渠容挑眉,“这次是公开活动,很多人在看。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人挤人。”说完,他就将目光投向许横。
  一个个无人机按着排练的队列飞上天空,炸开一朵朵很大的烟花,闪动繁密着花瓣图样的火星团簇着一朵极大的烟花云,白金色的光亮炫目不已。高楼上,也依稀能听见底下那一眼望不见边的人群的“哇”声。
  随后,稍底下的天空开始出现一小片一小片的彩色烟花,爆开的烟云也成了相继的点缀,美得让人很难不怀疑当下画面的真实性。
  许横以前对这些并不热衷,哪怕有这些活动,他也从没有一次到过现场。当下,已是十分震撼。
  他的眉头缓缓松动,嘴角也不知不觉间勾起,已经是非常喜欢的表情了。
  烟花的声音很大,但这间阳台并非是露天的,而是有一个很大的圆弧状的透明外壁,玻璃也是格外干净,半点儿挡不住烟花炸开时繁复美妙的色彩。
  两人都没拿手机拍。
  玻璃壁阻挡了部分声音,也令两人当下静默的环境有些许的微妙。
  “看不出来,你喜欢这个?”一轮烟花过去,闻渠容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许横闻言似乎有些意外,极快地瞟了他一眼,“很好看。”倒不一定有多爱看,只是难得遇上。
  “下次可以办个私人的,还是这里,我们能去下面看。”闻渠容道,“上面虽然体验感好,但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不是不喜欢人多吗?”许横低头一看下面,要是让他去底下人挤人,如果这个烟花秀非看不可,他宁愿游到江里去看。
  闻渠容看向他,黑暗中,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私人烟花秀,把场地圈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就行了。”
  心里没有惊讶,许横听着他那语气,好像他说一句“想要”,闻渠容得现在准备似的。
  估计还真准备得出来,他在心里想,忽然觉得好笑,面上多了几分笑。
  “床上的功夫深,床下的情调高,闻渠容,你还真挺对得起你的年纪啊。”许横说这话的语调轻,却是含笑说出来的,调侃意味居多。
  闻渠容一怔,没人在他面前说过这种话,倒不至于恶意揣测对方是在嘲讽他的年龄,纯粹是惊憾。许横也是第一次。闻渠荣反应了不短的时间,意识都有些恍惚,这么多年头一遭,他没听懂这话。
  遇到许横,他生了从良的心思不假,对方的态度也足够明确,只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已。
  况且,还有一关,他注定过不了。
  他久久不作声,许横也不讲话。
  天空中的烟花还在不断变幻画面,炸开遗留的烟云却在空中缓滞,与炫丽的烟花有极大的违和感,像莫名横生的枝节。
  半晌,闻渠容脸上的笑意加深,“难道不是好事吗?”心脏的跳动剧烈到闻渠容甚至想跪下去缓解,但他不可能会这样做。
  许横笑了一声,“好事,毕竟我收了你的好处,怎么会说你的不好呢?”
  闻渠容也笑起来,脑袋歪了下,“什么好处?一场烟花秀,还是一个房间?”
  许横却朝前进了几步,转身,双臂大开靠在背后透明的玻璃上。闻渠容极短暂地皱了下眉,小臂微微往前动了一下,差点儿就上去扶了。
  虽然安全是无需担心,但那可是透明玻璃,现在是夜晚,一片漆黑内,哪怕有那么些许映衬出的光亮,透明的玻璃也形同无物,任谁也不敢轻易靠在上面,主要是过不了心理那关。
  但很快,闻渠容心里却没一点儿不对了,许横一向随心做事,靠个玻璃而已,太小的事了。
  许横没理会对方的反问,而是直视闻渠容道:“说实话,我蛮想知道的,你为什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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