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揍”肯定要变味儿了。
  刚从心理医生那儿出来的迟蓦本来就不正常,李然怕,再加上不尽人意的好成绩,多么完美的“双杀”啊,李然怕得想用抱枕把自己砸晕算了。
  这样就不必再面对现实。
  “哥,我错了,是我太马虎了。我下次一定会考好的,真的会考好的哥……”李然一边颤声说着,一边矮下身去,从软沙发上出溜到地板上,刚一离开迟蓦的手掌桎梏便往对面跑,尽量离他哥远点儿,还没挨打呢就先未雨绸缪地用双手捂住后面,“哥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最近迟蓦几次三番地去跟心理医生报道,没事儿就去医院讨嫌,是看在李然“屁都不懂”的面子上。
  这傻孩子连烧火棍是什么能戳死人的基巴东西都不知道,还因为太“直”口出狂言,迟蓦欺负他都觉得罪恶。
  短时间内干不掉李然,就只能“弄死”自己了。
  迟蓦非常了解李然。
  李然心思细腻,同时也“心宽体胖”,能伤害到他的事会让他在当时难过,但不会被他记太久。这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令许多人羡慕。
  可如果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李然生命里出现呢?比如□□。李然心再宽都于事无补,能每日每夜地记住。
  因为迟蓦这个衣冠禽獸会每日每夜地“折磨”他。
  不想记住都难。
  跟了解李然一样,迟蓦也太过于了解自己了。
  一旦尝到一丁点儿肉腥,李然就完了。
  这时迟蓦就不得不换上虚伪的笑容,感谢一下中国的伟大高考。真是绝妙的关键时期,关键到他经常把自己憋软,都不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啊,他好不容易说服那个想把李然干成两半的自己安分守己一点,一回来就看到小孩儿又发现了他的惊天秘密。
  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大白于天下”了。
  迟蓦奇异地发现,李然抖得如秋日落叶,嫩唇逐渐褪色。
  一副无论谁见了都得可怜的模样。
  然而姓迟的没有怜悯心,摇头一字一顿道:“不饶。”
  接着他疾步向前,一把就抓住了要跑的李然,扛起来就走。
  “哥!我下次、下次真的会考好!我再也不粗心大意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哥你放我下来吧。呜,我不要我不试……”
  始终没有原谅两脚兽的黑无常听他们唱戏唱了半天,一个字没听懂。但按照它干架多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经验,看出迟蓦在持续进攻,李然在节节败退。
  攻的那一个快赢了。
  小李同志不帮喵,坏,黑无常优哉游哉地蹲在高高的猫架上看戏,时不时地舔舔前爪,再时不时地用舌头梳毛,没有一点上前相助的意思。
  直待李然被抗上肩,像小白菜一样被往楼上带,李然声音里哽咽渐起,又挣扎不动。黑哥这才倏地一瞪眼,喵嗷喵嗷地跳上楼梯,试图挡住迟蓦的去路。
  它最终心软了,用猫拳揍人裤腿,警告迟蓦放下两脚兽,这样还能饶他一命。
  迟蓦连看都没看它一眼,仗着人高腿长的优势,黑哥一往前面来,他就大跨步地迈过它,飓风过境地卷进了卧室。
  “咣当!”一声剧响,别墅都仿佛颤了两颤,差点儿塌方。
  还好结实。
  迟蓦把李然扔到了床上。
  “揍”未开始,先见其泪。
  李然瘪嘴哭得梨花带雨,栽进床里时都不敢趴着拿后腰对准迟蓦,赶紧把自己翻过来,泰山压顶似的坐在床上。
  看起来是想把自己焊上面。
  “哭什么?”迟蓦嗓音低哑得瘆人。
  李然就哭:“我害怕……”
  迟蓦问:“怕什么?”
  “怕你那样……”
  “我哪样?”
  泪水模糊了视线,李然想看清迟蓦,用手背抹掉眼泪。
  担心说得模棱两可他哥听不懂,不顾人死活地说实话:“前几天我、我看见小猫,黑哥压着白无常都进去了。”
  “我怕你也要进来。”
  迟蓦:“……”
  迟总额角暴出两条压抑的小青筋,突突直跳,开始深呼吸。
  如此反复四五六七八次,还在心里学着心理医生的傻哔样子告诉自己“我很善良,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善良”循环洗脑。一不小心让善良过了头,恶毒又暴露了。他堪称恶声恶气地问:“进去又怎么样?”
  “那怎么能行呢……”李然再笨蛋,也早在脑子里对比过型号,吓死了,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没有露出丁点缝隙,说,“我那么小。”
  紧接着拇指和食指又分开变成圆,而且是一个有缺口完全堵不上的半圆,像邪恶的大嘴在愤怒偾张:“你那么大,怎么可能挤得进来啊。白无常是小的,黑无常也是小的呀,它们两个是般配的啊。你又不是黑无常,我跟你又不般配……呜。”
  李然把哭腔硬生生地噎了回去,他哥说过想哭就哭,正常的情绪发泄不丢人,只是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就吓哭成这个德性,饶是将迟蓦的话奉为圭臬的李然也觉得丢脸了。
  一个劲儿地擦眼泪。
  迟蓦:“……”
  他迟早要死在李然手里。
  “暴毙”而亡。
  迟蓦合理怀疑,知道男同脏事儿的李然还是“直男”思维。
  否则他绝对不敢这么放肆地胡言乱语。
  正想着呢,已经许久不再说自己是直男但也没说自己是“弯男”的李然,自作聪明地祭出直男大法:“而且我是直男,这种事吓到直男了啊……”
  迟蓦:“。”
  呵,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地心道,真是欠糙的直男。
  心里泡得是欲海溺船,面上端得是君子端方,迟蓦善解人意地一点头,记得李然的属性,说道:“直男啊。”
  然后他话音一转:“这次怎么只考500?”
  “你不是说只有第一场考试才会容易考不好吗?在考场上分神了?”迟蓦缓缓地神出手,温柔地拭去他的眼泪,是李然熟悉的他哥,紧绷的身体像小猫给足了信任般渐渐地放松,听到考试成绩才又一紧张,“分神的时候想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李然又怕了:“哥……”
  “说吧。没事,”迟蓦大方地扔出去一个免揍金牌,诱惑李然,“不揍你。”
  李然:“就是……就是在想刚刚我们在说的事情。我当时不应该对小猫好奇,我以后再也不好奇了……”
  说着说着又伤心起来。
  这次他可算是理解了语文老师曾说过的一句俗语:“好奇心害死猫啊。我看看是哪只猫不好好上课对别人体育课上发生了什么好奇?我让他‘死’一下~”
  迟蓦哄了他两句,随后继续问道:“是好奇,还是恐惧?”
  “……害怕。”李然说了第三个答案,他仔细想了想,黑无常进去的画面太刺激,白无常没有反抗是日常。从人类的视角来看,白猫的抵抗也只是因为黑无常太不是个喵了,谁家好猫能成天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啊。
  宛若被雷击中的李然仿佛被黑无常的十八代祖宗戳了十八辈的脊梁骨臭骂,害羞得抬不起头来,代入到自己和他哥身上,才开始觉得不可置信,心里放着他哥的那块儿地方就开始颤悠了。
  害怕并非恐惧。
  迟蓦笑了:“不好奇吗?”
  “……”
  “嗯?说实话,”迟蓦的双眼里有探照灯,紧紧地盯着他的唇,“我教过你说话说一半?”
  要真是只有害怕的话,李然不会像喝了岩浆似的,脸烫得能煎鸡蛋。要知道,在看到平行世界特意为他铺展的十八之禁的盛大场面时,李然第一反应骗不了人,比煮熟的大闸蟹还红。迟蓦仔细地观察了,他不是恼羞成怒的红,是羞恥的红。
  李然的嘴唇动了动,声若蚊蚋:“……好奇。”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如果人不好奇,那以后跟行尸走肉冢中枯骨有什么区别?”迟蓦终于把李然脸上的泪擦干净了,哄他现在别再哭了,稍微留着点儿眼泪,拂开黏在他侧脸的卷毛,想亲亲他纤白的颈,“没有说你以前笨的意思。但是你想想,现在有好奇心的你和以前没有好奇心的你,你更喜欢哪一个?”
  李然的思路被他带着走,没有犹豫:“现在。”
  “所以我们要保护好你现在的好奇心啊。”迟蓦伸手扶了李然圆领毛衣的领口,没扶正,反而扶歪了,暴露了半边肩,“我猜,你刚刚跟我责怪自己好奇心太重的时候,肯定在想好奇心能害死猫这句话呢。”
  “然然,你心细,懂分寸进退,就算没有我教你的时候,也是最好的好孩子。你会让自己的好奇心助长到这种能‘害死’自己的地步吗?”
  “肯定不会对不对?”
  李然先摇头表明不会,又点头说:“对的。”
  “那你凭什么要指责自己好奇心重呢?”迟蓦笑着说道,用词里有凭什么,语气却全然是宠溺之意,“好奇是正常的。接受它,不要退缩。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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