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酒里没东西,杯子里有。
  透明的,应该是粉状,没人注意到。
  酒水一冲,更是无影无踪。
  迟蓦不知道是什么。
  迟危就这样进了急救室。
  他吐了很多血,鼻孔里也流血。一晚上,医院彻夜通明,连续下达三次病危通知书。
  叶程晚身为迟危的贴身“秘书”,撑起了一片天。
  迟巍与齐杉利用迟危对迟蓦的这点儿难能可贵的信任,设计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果迟危死了,从此迟家少了一个劲敌,迟蓦未成年,不会坐牢,有迟瑾轩在,他们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平脏迹,皆大欢喜;如果迟危没死,迟危也再不可能相信迟蓦,儿子还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举家同庆。
  一举两得的好事。
  最起码在之后的两年里,他们的计谋是得逞了的。
  几天后,命悬一线的迟危转到普通病房养身体,他脸上血色全无,看到几天几夜没睡觉而满脸憔悴的迟蓦站在病房门口,一张脸不见虚弱只余冰冷,眼含清理门户的肃杀之意。
  迟危嘶哑着嗓子,说:“信不信我宰了你?”
  迟蓦百口莫辩,确实做好了以死证明自身干净的准备,闻言梗着脖子说:“你宰。”
  “滚。”迟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了逐客令,再没看他。
  尽管他知道迟巍跟齐杉是主谋推手,但迟危一点都赌不起。
  人命只有一条。
  那点飘摇的信任随着倾倒的大厦坍成一片废墟,荡然无存。
  之后迟蓦“出国留学”,迟危两耳不闻窗外事。
  毫不关心。
  他只是看不了天才陨落,觉得平行世界这款游戏有一定的意义,不怎么上心地选了某天的黄道吉日,替迟蓦发行。
  试一下市场的反应。
  没上市的游戏不温不火地运行了两年左右,没赚过钱,不过也没赔过。做生意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刚开始不赔就是赚到了。
  他帮白眼狼做这么多,始终不见迟蓦说句谢谢,甚至叔侄两个上次的聊天记录都停留在两年前,冷面冷心的迟危心里烦,真的想宰了迟蓦了。
  等再见到迟蓦的那天,是他自己用尽手段、拼尽全力从一个几乎能杀人的机构里脱身回国。
  整个人形销骨立。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脸上早没了青春的少年气。他浑身上下死气沉沉,有段时间要么愤恨世界,想让所有人一起去死,要么极端地厌世,想让别人亲眼看见自己凄惨无比的死状。
  能吓死别人才好呢。
  自残的习惯延续至今……
  “不听了,呜呜……我不听了……”李然搂紧迟蓦的脖子哭得特别伤心,上半身全趴在他身上,一声接一声地低音啜泣。有几滴眼泪太调皮,顺着迟蓦的颈侧往下淌。
  又烫又痒的。
  迟蓦握住李然的手紧了紧。
  李然轻轻喊:“哥。”
  迟蓦低声应:“嗯?”
  李然说:“……我也会好好爱你的。”
  他将这种“爱”放在了和小叔晚叔爷爷奶奶同等的位置,大爱无疆,不单指爱情。
  但听在迟蓦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仿佛得到了双向奔赴。
  他蠢蠢欲动,隐忍难耐,想把李然一下子掀翻在床。
  狠狠地压上去。
  下一刻,一张湿漉漉的脸在昏暗的床头灯光里凑近,不用迟蓦说主动,李然便生涩稚拙地来亲他。
  跟学习相爱相杀多年,每一学科的知识,都知道李然是不能把它们吃透的笨蛋。直到迟蓦出现,这种停滞不前的僵局才被蛮横地打破,笨蛋也能变聪明蛋。
  与学习比起来,在其他方面李然颇有一点“天赋异禀”的意思,唇亲到迟蓦的唇。
  他自然而然,且有一分猴急地说道:“哥你快点张嘴啊。”
  迟蓦:“……”
  真的欠淦。
  眼泪是滚烫的、咸涩的。
  美味的。
  迟蓦嘴上凶狠地吻回去,手上一用力,正要付诸行动把李然淦翻,就听这小孩儿被亲得不自在地哼哼一声,快喘不过气了。
  他奋力地用手抵抗迟蓦的肩膀,将两人分开一点,想要有说话的机会,哝声:“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前……知道爸爸妈妈是爱我的。如果他们不爱我,不会在有自己家庭的情况下依然关心我、给我钱……虽然这些都是他们作为我的父母应该做的。”
  “因为……我还没有长得很大,没有经济能力自我照顾。”
  李然有些难受地说:“可是我并不知道‘被爱’到底是什么滋味……我以为是我不懂事,也是我太白眼狼了。”
  迟蓦皱眉:“谁教你这样想的?”
  “没有人这样教我呀,”李然又搂住迟蓦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侧,不让他哥再看到他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腼腆,“是我自己教自己……然后就有一点点长歪了,不要笑话我。”
  “哥,现在有你教我。”
  “哥,我很开心。”
  “哥,你对我真好。”
  “哥,我也会对你好。”
  “哥……”
  成年的这一天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场重塑涅槃的新生,李然闭上眼睛,心想,真正的被爱,就是他现在所感受到的。
  迟蓦就在耳边这一声又一声的“哥”里,一边觉得自己愈发得妄欲烧身血脉偾张,一边不得不担起“哥哥”的正当责任,把越轨的心思一压再压。
  最终把自己折磨得快要口吐鲜血,迟蓦的“正人君子”罕见地惨遭败北,没赢,被那只兜头上下连一片叶子作遮挡物都没有的“野兽”本体取得了胜利。
  迟蓦憋得眼睛发红。
  憋不住了。
  该死的想要。
  然后便听耳边那道说一句就要撒娇似的喊一声“哥”的声音不知何时戛止,替换成均匀绵长的呼吸。
  ……李然竟然就这样维持着坐他腿上抱住他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的姿势美美地睡着了。
  迟蓦:“。”
  向来以绅士作为表面外衣的迟总终于忍不住口吐恶言,压抑得快疯了。
  “……操。”他几近咬牙切齿地说道,“李然,我特么真想就这样直接淦死你算了。”
  李然咕哝了一下嘴巴,疑似在说明天上学,让他哥不要吵。
  黑灯瞎火的后半夜,迟蓦连灯都没开,怕打扰李然睡觉,满身戾气又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床上摊平,打算去自己房间冲两个小时的冷水澡。
  好好地和清心咒相爱一下。
  他扒了李然的浴袍,就这样将他光条条地塞进被窝里面,不给他穿睡衣。
  后来想了想,这幅“出水芙蓉”般的李然太能方便自己,一掀被子就能里外得逞。
  迟蓦觉得自己洗完澡后不回来就算了,要是忍不住回来,清心咒大抵会当场失效,说不定还会遭到反噬,场面不堪设想。
  将睡着的、光洁的李然从头奸到尾,看了足足十几分钟,迟蓦越看眼睛越红,整个人快走火入魔地爆炸。最后他一阖眸装起瞎子,眼不见心为净地找出一套睡衣倒腾着给李然穿上了。
  手上揩满了油。
  只要不是心里搁着事儿导致失眠,正常状况下,李然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安全可靠,睡眠质量一向好得可怕,十天惊雷都劈不醒他。从迟蓦这么多次在他睡着时给他换贴身衣服、而他毫无所觉就能知道这点特性了。
  今天李然依旧毫无所觉。
  他何时被周公叫走,何时被扒干净,何时又被他哥当“奇迹然然”穿好睡衣;他哥又是何时离开的卧室,何时又回来彻夜未眠地坐在他床头盯着他看,简直男鬼一个……李然对此都一概不知,自己陷在自己良好的睡眠里编织了一场美梦。
  梦里全是自己,全是他哥。
  昨天的蛋糕很甜,甜得嗓子不舒服,所以李然喝了很多水。
  睡前不觉得有什么,没多少尿意,睡后在梦里倒是有了。
  他和他哥发生了什么,此时依旧“涉世未深”、并且由于家长管得严的李然一个场景都没看清,满头雾水地搞不明白,总觉得像是在互相纠缠。
  越纠缠肚子越酸。
  到最后李然的潜意识里只有一个严峻的念头:“不要找到厕所啊,千万不要找到厕所啊,在梦里找到厕所会尿床……”
  提醒高三生准时上课的生物钟还没开始作祟闹腾,李然就因为肚子酸得厉害,被尿意扰得心烦,眉心微皱地睁开了眼睛,想立马爬起来去洗手间。
  得跑着去!憋不住了!
  一睁眼,先和头顶一双眨也不眨的、仿佛能吃人的碳黑眼眸直勾勾地对上。
  李然狠狠地一哆嗦。
  吓得差点儿当场尿床。
  几乎要把李然研究出花儿来的迟蓦见他醒了,毫不避讳地示意他睡褲。
  意为他亲眼见证了它——
  从萎靡不振一点一点地变成精神百倍的状态,没见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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