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哀家知道,皇帝初初登基,国事繁多,只是也不能全然不顾后宫。”
她温声絮絮,俨然一位慈爱且体谅儿子的额娘,“前朝与后宫相连,旁人不提,只那华妃,她兄长……”
“皇额娘。”
胤禛出言打断了她,神色淡淡,辨不清眼底情绪。
于是太后噤了声。
——她以为,他是不想被人将年氏之事一遍又一遍提到眼前。
“也罢,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良久,太后轻叹一声,“哀家今日来,是有一事要与皇帝商议。”
胤禛甩了甩手中佛珠,“皇额娘有话,只管与儿子直言便是。”
“之前允礼拒了与沛国公女孟氏的婚事,又叫有心人推波助澜,着实闹得有些不好看。今儿早晨皇后来给哀家请安,说是沛国公府有意送族女入宫。”
她顿了顿,低声道,“到底是允礼气盛之下失了分寸,也算皇家对不住孟氏,沛国公亦是老臣,如今这时候,不如安一安他的心。”
言外之意,皇帝你牺牲一下献个身,纳了孟氏女入宫吧。
“……朕知道了。”
胤禛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允礼着实不像话,皇额娘平日里,未免也太过于纵容他了!”
彼其娘之!为其爹否!
一个不算亲近的兄弟惹出来的祸事,竟然还要他这个当皇帝的哥哥卖身纳妃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这还有天理吗?
这还有王法吗?
当然,更让胤禛心中郁卒的是,先帝丧期未过,他这个老娘不仅张罗着给允礼娶妻,还张罗着给他选秀!更要命的是,“他”还答应了!秀女都上京、就等阅选了!
长生天在上,这群人究竟知不知道何为孝道?何为以孝治天下?
胤禛都不敢想,他现在在民间和读书人中的名声有多响亮!
要不是怕露了馅、被萨满高僧当成孤魂野鬼给驱逐法灭,他都想捋袖子亲自向世人证明一下他没那么急色了!
*
#春枝暮 某四:都让开,朕要提前写《大义觉迷录》辟谣了!
第520章 甄嬛传(6)
“允礼……”
太后提起这个名字时,眼底的情绪颇为复杂,“他被先帝和舒贵妃宠爱着长大,行事间难免有些肆意不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后再慢慢教就是了。”
胤禛瞥她一眼,心中一哂。
不是自个儿生的、不是自个儿养的,哪来深厚的母子情分?
于他这个额娘,真正心心念念的,也唯有远在皇陵的老十四了。
“沛国公孟氏之事,朕已知晓,自会好生安抚。”
胤禛心里惦念着还没批完的折子,隐隐有些不耐应对起来。
“夜深露重,皇额娘不若早些回寿康宫安寝才是。”
——快别打扰他了,他还得加班批折子呢,再耽搁下去,今晚就没得睡了!
“皇帝也早些歇息吧。”
太后倒是没听出来,不过也确实天色不早,便在竹息的搀扶下起身,正待要走,又停下脚步,对着胤禛低声叮嘱一句。
“那孟氏虽只是族女,但到底代表了沛国公府的颜面,更何况孟氏父子也算得力,正好也能在朝中与年羹尧抗衡一二。”
话中未尽之意,便是可以给孟氏女略高些的位份与宠爱,叫她在宫中与华妃分庭抗礼,替皇后压一压华妃的气焰。
左右只是个族女,来日华妃倒了,也不至于成第二个心腹之患。
胤禛:“……”
真的服了啊!
长生天在上,他是天子啊!
忌惮老八老九老十这几个夺嫡路上的死对头也就算了,一个在他为亲王时就在门下效力的奴才,怎么也得如此忌惮?
别的不说,老十四的地位权势,总比年羹尧要盛上许多吧?
不照样被他压去守皇陵去了?
真要是连手底下的奴才都弹压不住、不敢收拾,一天到晚抗衡来、抗衡去的,那他还当个屁的皇帝啊?索性脱了这身衣服、把位子让给老八算了!
“皇额娘,您好生休息去吧。”
——赶紧走吧,再不走,他就真的忍不住了。
别看胤禛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但实际上心潮澎湃,有无数的槽想吐,一来二去之下,差点就给自己憋岔气了。
不知怎么的,顶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太后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发冷。
这是咋的了?
是心里头不乐意还是怎么?
虽然有点替她和允礼收拾残局的意思,但能在这时候被沛国公送进宫的,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怎么的,他白得一个美人,还不高兴了?
哼!
果然不如老十四贴心。
太后默默地在心里暗骂他矫情,扶着竹息的手转头就走。
胤禛:“……”
送走了令人操心的老娘,胤禛脚步沉重地回到桌案前坐下。
一边捡起一份折子看着,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明天得把十三弟叫过来。
可不能听他说什么“外臣不敢在宫中留宿”的胡话,自家兄弟,计较这些没得生分。
再说了,批折子、谈国事,多正经的事儿啊?
当弟弟的,总得体谅兄长不是?
对了,回头还得看看那个孟氏的性子,他这后宫已经够热闹了,若真来个华妃第二……
那断然不能让她入宫。
安抚沛国公府有许多法子,着实没必要迎一个搅家精来。
他还想好好活着当明君呢!
第521章 甄嬛传(7)
知韫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担心她成为华妃第二,若是知道了,必然在心底嗤之以鼻。
也就是如今形势不如人。
她若是真随心意地跋扈起来,保管他见了华妃也得赞一句温柔小意。
……
或许是因知韫到了的缘故,姐妹二人一番叙话之后,孟静娴虽未全然解开心结,却也从先前的自怨自苦中挣脱了几分。
本就是心病,心意一舒畅,再经悉心调养,她的气色倒是好上许多。
长久的闷在府中也不好,寻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姐妹二人便往城外寺庙祈福,也算是散散心。
“怎么瞧着有些疲倦?”
从供奉着佛祖菩萨的大殿出来,二人便往后山一赏红叶枫之景。
孟静娴瞧着知韫眉宇间的几分倦怠之意,不由蹙着眉心,轻声问道,“自江南往京城来,可是觉得水土不适,这些日子歇息得不好?”
“倒也不是。”
知韫微微摇头,“只是偶尔有些头疼。”
她轻轻摇着手中的泥金芍药团扇,嗅着山林间的清新空气,眺着漫山的如火如荼,良久才低声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前在江南还好,如今到了京城,总觉得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
“许是我留恋江南水乡的缘故吧。”
想了又想也没琢磨出缘由来,她摇头轻笑,“你知道的,我幼时就不爱待在京城,偶尔来小住上几月,便赶不及要走。”
她幼时父母早亡,是养育在孟氏族中的,当年因着她与孟静娴年纪相仿、又颇玩得来,沛国公夫妻倒有意收养她。
只可惜,她更喜欢留在江南。
孟静娴本还被寥寥几语引出了那藏于心底的愧意,听她提起幼时的无忧,便也笑了。
“可不是?”
她眼底漫起几分笑意,“世人都说天子脚下好,可你却不屑一顾得很,回回我想你想得不行,你却在江南自在逍遥。”
“你也说了,江南逍遥。”
知韫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扯了几片火红的枫叶把玩。
“你额娘请来的那几个嬷嬷,满口的规矩礼数,直听得我头疼胸闷,若叫我打小就过你这样的日子,那我可受不了。”
转身将用火红枫叶折出来的花儿簪在孟静娴的耳边。
“所以呐,咱们往后,可一定要过得比谁都快活,才不枉这份牺牲。”
知韫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双手抵着她的唇、描绘出一个笑容。
“这才对嘛,苦着脸作甚?”
孟静娴:“……”
“你总这样自在随心。”
每每随在她身边,孟静娴总是很轻易就将所有的烦恼忘却。
“我总怀疑,咱们俩之间,究竟谁才是做姐姐的。”
明明她还要比她大上几个月。
“怎么?你还想听我叫姐姐啊?”
知韫扬了扬眉,笑意灼灼,一身浅橘色的衣裳与漫山流丹相映。
“那可不行!从小到大都是我护着你,明明,你才该唤我姐姐才是。”
孟静娴怔怔地凝望着她。
那样得鲜活生动,那样得明艳逼人。
“阿韫。”
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了一股冲动,压抑不住,也不想去压抑。
“不若还是回江南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