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第223节
我抓住床顶:“不下!”
“下来!”
“就不!”
“你下不下!”
“我不下!”
他一掌拍在我头上:“你这臭丫头!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
我死死和他僵持着,心里怕到不行。
他一用力,猛的一扯,将我整个拽了过去,单手就将我拎了下来。
屋内不知何时站了一堆人,却不见杨修夷,唐芊道:“仙人,有什么事先等少爷回来吧。”
我朝她看去,她低低道:“姑娘,少爷连夜赶往九龙渊去了,他巳时就会回来……”
心下一咯噔,我看向师父,心中最害怕的终于要来了,我要完了。
师父冷冷的看着我,对她们冷声道:“你们出去。”
八字眉上前一步:“仙人,少爷吩咐我们……”
师父回头瞪她:“你们这儿不方便老夫训徒儿么?那我带徒儿换个地方。”
唐芊拉了拉八字眉的衣裳,两人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满室十几人顿时也哗啦啦的退走。
我慌乱的攥着手指,一动不动的望着师父。
他冷声道:“跪下!”
我深吸一口气,乖乖照做。
“衣裳脱了!”
我一件一件解开,剩件单薄中衣。
刚脱完背脊就挨了重重一鞭,细长细长的软木,那是师尊制作的教鞭,我小时候最害怕的东西,师父竟将它从山上带下来了。
我倒吸了口凉气,咬紧牙关。
教鞭指着我,师父怒喝:“你知不知道你错了!”
我红了眼眶,点头:“我知道。”
“啪“的又是一鞭:“********!”
我低头,强忍眼泪。
他又抽来,痛的我将后背绷得直直的。
“快说!”
我哽咽:“我不该跟杨修夷有牵扯,不该四年来对你老人家不闻不问,不该在拂云宗门上懦弱退避,害死那么多人。”
一连三道鞭响,痛的我抽搐,他怒道:“还有呢!”
我哭道:“我不该昨晚装睡,不理你。”
“啪啪啪啪……”
我缩成一团:“师父我痛……”
“还有呢!”
“我不知道了……”
数道鞭子重重挥下,师父声音带了丝哭腔,痛心道:“你辱没了你师门!”
我茫然睁着泪眼,连忙摇头:“我没有!从始至终没人知道我是望……啊!”
“啪啪啪!”
“没有!?”他边打边骂,“你困心焦虑,却含血吞齿,不肯将心事说与先师**听;你狂妄养心,刚愎自用,身单力薄却要去闯龙潭虎穴,置师门之人于何处;你在外颠沛流离,孤苦伶仃,空腹受冻都不愿低头找师门求助!这种种事由皆可看出你轻视你师门,这不叫辱没又叫何!”
我拼命摇头,大吼:“我没有!我就是没有!我怎敢轻视师门!……啊!”
他手下劲道越发加重,软木破皮入肉:“为师当初是如何教你的?遇挫遇棘遇难之时,无须咬牙坚忍,须第一时告知长辈,勿让长辈牵挂担忧!你将为师所教置于脑后,这是不敬,便是轻视!”
我大哭:“我没有!”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你遇困惑而不言,遇烦忧而不语,遇艰难而不说,你目无尊长!你置师门于何处!你这就叫辱没师门!”
“你无理取闹!”
他暴喝:“孽徒,你放肆!”
盛怒之下劲道加重,几乎要将我的身体劈成碎块。
我痛的不行,混乱里回身抱住他的腿,哭嚎:“师父我错了!你不要再打我了!我好痛!”
“更遑论你处心积虑想要逃跑,四年来毫无音信,你将师门视为何物!洪水猛兽,凶龙饕餮吗!田初九,你忘恩负义!”
恍如惊雷乍响,刹那胸口血气翻涌,我抬起头,泪眼望着他,他眼眶又红又肿,执着教鞭的手剧烈的发抖。
“啪啪啪!”
他扬手对着我的肩背抽来,力道终于轻了一些。
我全然忘了疼痛,呆呆望着他,每一鞭都似落在我的心上。
一鞭两鞭三鞭……
他怒骂:“这世道能为你牵肠挂肚之人必是爱你之人,你令爱你之人为你日夜忧心,你寡情凉薄,是为不仁不义,不孝不尊!”
我霍的推开他,大哭:“我没有寡情凉薄!这天下谁都能冤枉我,师父你不可以!”
“啪“的一鞭朝我脸上挥来,他怒瞪着我:“你长大了是不是,你找到了靠山对不对,有姓杨的给你撑腰了,你连师父都敢反抗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情绪猛烈起伏,一股热血冲上,我咆哮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你说我********?对!我********!我里外都不是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错在根本不该来这个世上!师尊说我是不祥之人,既然我这么祸害人间,当初你就该让师尊把我一剑杀了!我早他妈活够了!”
他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咳咳咳……你给我再说一遍,你,咳咳咳……”
我慌忙跪过去:“师父,你怎么了?”
他急火攻心,一口血顺着胡子流下,身子晃悠两下就跌要跌倒,却一把推开我:“孽徒,你滚!”
他颓然倒地,我慌了心神:“师父!”紧紧抱住他,“来人啊!来人啊!”
第253章 给我跪下
整整一日,房内的咳嗽声未曾歇下。
我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薄血衣跪在院子里,纹丝不动。
身旁围着许多丫鬟,有替我挡风遮雪,有忙着烧炉煮水,更多的是拿着一柄蒲扇将热风暖气往我身上吹来。
闻声赶来的好奇人越来越多,唐芊派人将她们支走,连吴夫人也被拒之千里。
到了黄昏,一个丫鬟从屋内出来,轻声道:“姑娘,仙人肯见你了。”
我忙爬起,跌跌撞撞往屋里冲去,在门口时腰一痛,摔倒在地前被一堆人手忙脚乱的扶住。
师父捏着一叠纸坐在床头,我推开那些人,撑着身子站直:“师父……”
“过来。”
我缓步走去,他往门外看去:“你数过她们一共烧了几锅水吗?”
我一愣,全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他看向跟在我身后的八字眉,八字眉愣了愣,道:“回仙人的话,前后大约八十锅。”
师父看着我:“她们怕你熏着,用的全是是银炭,八十锅要烧多少银炭,价格你自己算。”
我摇头:“我并没有让她们……”
他眉眼一厉:“今早训你的话都忘了么?能为你做这类事的人是对你有情义之人,你就平白受着?”
我看向八字眉,她的表情完全惊愕,不像是串通的。
我垂下头,细如蚊声:“可是我没钱。”
师父冷哼,递出一叠纸,唐芊接过,将那叠纸递来。
每张都是药单,我一张张翻着,瞪大了眼睛。
师父揉着太阳穴,怡然自得道:“这是为师欠的药钱,你看着办。”
一共十四张,最少的一张三十八两,最贵的一张……一百五十九两!
我手颤:“怎么可能比拂云宗门的丹药还贵!”
“怎么?早上把我气得吐血,你打算磨磨蹄子开溜,不管我了?”
“我,我真的没钱……”
“养你是干什么的?教你巫术又是干什么的?”
我绞着药单,不知如何是好,他却又飘来一张纸,这一看我差点没吐出口血来。
纸上按了一个红红的血印,白纸黑字说他欠吴广之五百两,如若三个月不还上,他必血溅当场,脑浆迸裂。
我抬起头:“臭老头,你疯了!”
他眼角抽了抽:“你叫我什么?”
我恨恨的撕了契约:“你单方面按了血印不算!”
“你撕了是吧?”他悠悠然摸出好几张契约,“为师多得是,有八百两的,有七百两的,哦,你刚才把最少的那张给撕了……”他大大方方的递来:“呐,你随便挑一张,我看着合适就把血印给按了。”
我气急败坏的夺了过来,格式内容几乎一样,除了收款一方的名字和欠款数额。
收款上有写着杨修夷名字的,有丰叔的,有师尊的,有颂竹老丈的,有鹿松老道的……
我气得发抖,怒道:“你这个老疯子!你到底干什么!”
他不理我,很神气的看向一个丫鬟:“去,我要的一品燕窝和金凤烧肉该端上来了,账记在我徒儿头上。”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