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第48节
我放下筷子:“卫真想娶你。”
“什么?”
卫真清了清嗓子,语声轻柔:“月楼妹妹……”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
卫真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月楼妹妹,你嫁给我好不好!”
夏月楼愣住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卫真漂亮清澈的眼眸直直看着她,“月楼妹妹,我还想跟你生孩子,我一连梦到好几次我们生小孩了……”
“咳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那看上去天塌了都管我鸟事的花戏雪忙兴冲冲的问道:“是半个月前在那破村里看到的那样么?”
我咳得更凶了。
夏月楼拍着我的背,整张脸红成了对联。
卫真似乎也不好意思了,看着夏月楼:“月楼妹妹,我连名字都取好了。”
我缓了口气,道:“名字?”
卫真舔了下唇瓣,鼓起勇气道:“如果女孩子,就叫卫吃的,要是男孩子的话,就叫卫东西,这样他们就不会饿到了!”
我和夏月楼头痛的扶额。
花戏雪嗤笑:“干脆不管男女都叫喂奶得了。”
一直打量着夏月楼的丸子忙摇手:“不行不行!老太爷就叫卫乃!”
“……”
第070章 原来
吃完晚饭,我将夏月楼拉到溪边一起洗碗。
卫真把油腻腻的锅碗瓢盆送来后蹲在我们旁边,我说他一身汗臭,让他回去洗澡,这才打发了。
急雨过后,天空布满星子,照的溪水粼粼亮堂,我和夏月楼在一块干净的石台上并排坐着,轻卷衣袖,用小布子擦碗。
待无人了,夏月楼问道:“初九,那个男子是谁。”
知道她指的是花戏雪,我随口道:“丰叔派来保护我的。”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低低道:“那就好……”
我将木碗搁在水里,拿起另一个擦着:“我听卫真说,你要走?”
“嗯。”
“我们陪你一起吧,虽然我打架不行,可我是个巫师,在背地里玩阴的我很有一套。”
她摇头,轻声道:“不必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连累你们。”顿了顿,她认真道,“倒是你,你现在风头正盛,我觉得你应快些离开宣城,不,是柳州,过段时间再回来。”
“不就是个通缉么。”我撅嘴,“说来也气人,分明是我店铺被砸,店面被毁在先,卫真杀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虽然是残暴了些,但那些人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杀手,我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根本不至于把我们当重犯通缉啊!”
她一愣:“难道你还不知道?”
我皱眉:“知道什么?”
“屠妖大会啊!”
“屠妖大会?”
她诧异的望着我,垂下手,犹豫良久,道:“他们,说你是妖妇……”
“妖妇?”
“我醒后没见到你,花戏雪让我们别担心,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她放下手里的碗,“屠妖大会让柳州有些名声和本事的人都聚在了宣城,那天清晨来二一添作五的大部分都是江湖上的高手,他们来捉你,是因为血猴。”
我愣了:“血猴?”
“他们知道了血猴是因为你的血才……”
我睁大了眼睛:“可是,可是通缉上并没有提到……”
“这件事情是那日和夏月河对峙时她亲口说的。”
“夏月河?”
“这件事很蹊跷,夏月河在宣城遇见我是误打误撞,但她后来却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甚至连卫哥哥是个傻子她都知道,肯定有个熟识我们的人说出去的。”
我看向水面,目光怔怔。
原来想要杀我的不是什么人,而是整个宣城,乃至整个天下。
手被夏月楼轻轻握住:“初九,奶娘还在匡城,我一定要回去,你和卫哥哥他们明日早些离开吧。”
心绪茫乱,我伸手去拿脏碗,不慎将木勺撞入了水里,忙倾身去捡,它却被湍急的溪水冲了出去。
“我去捡。”
我站起身,光脚淌着溪水朝下流走去。
深山夜凉,溪水清浅,潺潺没过小腿,刺骨的冰寒直钻心头。
木勺被水中大石挡住,我俯身捡起,在石上坐下。
鬓发凌乱垂在耳边,随晚风拂动,我仰起头,静静看着夜空。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分明沉重,却又觉得莫名轻松,分明压抑,却又像山遥水阔般豁然开朗。
似乎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可是又在害怕。
眼眶不知不觉红了,静坐良久,我深深呼吸,从水中站起,朝来路回去。
风声很大,似呜咽,似低吟,我渐渐停下脚步,一股无从说起的惧意渐次漫上心头。
看清婆娑树影下搁浅的那些黑影是我们的木碗后,我登时疯了一般拔腿朝上跑去。
“田初九!”一个陌生男音蓦然喝响。
我仰起头。
斜坡上,数个高大男子与树影交错,为首的那个比卫真还要健壮魁梧,正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两个男子以刀架着夏月楼,她的嘴巴被死死捂住,低低呜咽着看着我。
第071章 因果(一)
兜头的麻袋被揭开,我微微迷上眼睛。
模糊中可见是一个幽暗地牢,墙上点着几盏中天露汁,气味腐朽,像久未有人来过。
我双手被铁链绑着,悬吊在半空。
几个衣着鲜艳的丫鬟站在我跟前打量着我,其中一个有些面熟,稍一回想,忆起是那日在柳清湖畔的绿衣丫鬟。
一个丫鬟回过头去:“姑娘,她醒了。”
“嗯。”
淡淡响起的女音让我吃了一惊。
我抬头望去,清婵同几个纤瘦女人一起自暗光中隐出,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看着她,她一袭戏云束腰紫裙长长曳地,云髻轻挽,斜簪一支珠影流苏,翠彩百媚。容妆精致打扮过,娥眉如远黛点染,翦眸似清流涓延,双颊粉嫩,在中天露的清蓝光线中更显一肌妙肤。
“你怎么会在这?”我问。
她缓步踱到我面前,唇角噙着抹笑,眉眼中的意味别样深长:“田初九,好久不见。”
我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她摘下墙上一柄缀满倒刺的银鞭,随意把玩着,冲我笑道:“有什么想问我么?”
我没有说话。
她忽而扬手,长鞭“啪“的落在我身上,尖锐剧痛令我瞬间涌出泪花,我狠狠瞪向她:“老妖婆你……”
话音未落,她反手一扬,我唇上的皮**翻了出去,鲜血哗啦淌落,银鞭的倒刺上挂了许多肉末。
“我看杨公子就是个瞎了眼的,怎会看上这种货色,她的脸蛋身段哪样比得上你。”她身边的姑娘冷冷道。
“姑娘,你们快看她的脸!”一个丫鬟忽的惊呼。
清婵亦不掩惊诧,直直的望着我:“你的伤口……”
伸舌舔了下唇角的血,我冷笑:“能有多痛?我不记得了。”
她眉眼一厉,抬手又是一鞭,倒刺割破我的衣衫,带出大片血花,我痛的眼泪潸然,强咬住唇瓣,怒目瞪着她。
她眸光冰冷:“你果真是个妖女。”
“你这么对我就不怕被杨修夷知道么!”
她回头看向那几个女人:“你们先出去。”
不容置喙的强硬口吻,那几个女人却似乎已习惯。
室内很快清净,清婵一双美眸兴致颇浓的看着我,似笑非笑:“他不会知道的。”
她捏着长鞭在一张月牙凳上坐下,望向墙上的中天露汁:“一支中天露至少三十两,皆是王公贵族所用,我的这些中天露,便都是杨家的。”
心头溢出酸楚,我道:“就算你们关系匪浅又如何,我和他毕竟是同门,他一旦知道你……”
“你真当我是烟花女子么?”她朝我看来,“田初九,我是在杨家自小受训长大的暗人,我比你还干净!”
我一愣:“什么?”
她笑了笑,看着我:“你倾心于他,对不对?”
我轻皱眉,道:“没有。”
“我喜欢他。”她双眸微敛,虚望向我身后的墙面,淡淡道,“自我懂事起,我便听说过许多关于二少爷的传闻,传他俊美无比,天资聪颖,出生不到一年便被高人抱走收为弟子。夫人那么高傲寡言的女人,只有在提及二少爷时才会偶露柔情。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便仰慕他了,每天都想见他一面,直到一年中秋,少爷回杨府小住,我偷偷溜出暗庭,终于看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