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远处的座椅上,谩骂声连带着无数茶杯、碗筷朝他砸来,他抖动的幅度越发大了起来。
“您消消气,消消气。”
冒着热气的茶再次递上去,被神色愠怒的人一掌推开,“喝什么茶,吩咐下去,连夜收拾东西,抓紧离开!能带的带,带不走的该烧烧,烧不掉就砸碎,务必毁掉一切痕迹,在天亮前离开!”
“是。”
端着茶杯的人腰弯的不能再弯,边应和着边退出去,顺手拽走侏儒人。
直到侏儒人被拽到外面的空地上,脸上的血和惊悚还未彻底褪去。
头上月亮隐入云层,身旁人影攒动,是营地里人在快速毁掉生活的痕迹。
“李哥......”侏儒人眼泪鼻涕一大把,因为来不及抹掉而挂在脸上,摇摇欲坠。
被唤作李哥的人嫌弃地松开手,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你,让你出去买点东西,你倒好,整来两个祸害。”
“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看她俩长得好看,再说之前营地里不是也......”侏儒人一脸委屈。
“那能一样吗?那些女人穿的什么,她俩穿的什么,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李哥咬紧后槽牙使劲点了点他的脑袋,把一包药塞到他手里,“多的不说,赶紧把她俩处理了,扔在地下室就别管了,免得耽误事。”
“是,李哥。”侏儒人攥紧手里的药包,一把抹掉眼泪鼻涕,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
“你在做什么?”
听到祝阮的声音,杨笛衣头也没回,继续掰着角落的石头。
“你醒了?”石头实在太重,杨笛衣一时没拽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杨笛衣拍了拍手,“这有个小缝,有老鼠能钻进来,所以我在......”
“啊——老鼠,哪来的老鼠,哪儿呢?”祝阮失声尖叫,撩起裙摆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栏杆才停下。
“跑出去了,”杨笛衣瞧着她无比害怕的样子,不禁好奇,“你被绑到这也不见你害怕,怎么一只老鼠.....”
祝阮急忙道:“那怎么能一样,老鼠这种肮脏的东西......”
话还未落地,就看到杨笛衣眼神陡变,凝重的盯着自己身后,“怎,怎么了?”
祝阮愣了两下就要回头看,杨笛衣身子突然往前,同时伸出一只手就要拽她,“过来!”
“啊!”
第99章
“祝阮!”几步之外,杨笛衣被眼前的景象硬生生钉在原地,半步都不敢往前。
栏杆后的黑暗中,一双短而粗的五指如同鬼魅般出现,穿过栏杆掐在祝阮白皙的脖子上,丑陋骇人。
祝阮还未看清身后的东西,脖子上的桎梏令她后脑猝不及防撞上木头栏杆,咚的一声,猛烈的痛意伴随恐惧唰的一下在她脑中四散炸开。
“别动。”
阴沉恶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乎还夹杂着浓浓的恨意,祝阮刚伸出的手登时被吓得停在半空。
“再动,我手下就拿不准力道了。”
眼看指尖钻入皮肤带起道道红痕,杨笛衣忙道:“好,我不动,她也不动,你别冲动。”
杨笛衣看不到他的头,只能凭借他的手判断那人此时并没有站直身子,但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自己,杨笛衣安抚他的同时,也不敢打草惊蛇,手只敢以极慢地速度往袖子里探。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那人突然激动起来,嗓音震颤,“如果抓的不是你们,我就不会被骂,也不会被打,都怪你们!”
“好好好,怪我们,”杨笛衣顺着他的话,裙摆下的脚几不可察的往前挪了一点点,“但你上面人也没说让你杀了我们吧,若是你真动手,让他们知道,恐怕你就不止被打骂了。”
“不会的,他们不会的......”
虽然他没明说,杨笛衣还是听出了他言外之意,他们不会知道。
也就是说,外面人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祝阮身份不凡,并且有了动作,怪不得这么久一直没人来,想必他们已决定放弃祝阮和她,此时正在忙着准备逃跑。
他被打骂,看来他就是那个侏儒人,杨笛衣回忆起那人大概的身形,难怪她看不到。
祝阮脖颈被掐的时间太久,隐隐泛起一团团状的紫红,蔓延向上,整个人因呼吸不畅,控制不住在抖动,杨笛衣眼神微暗,不能再耽误了。
“那你说,你想怎么样,我配合你好吗?”
杨笛衣试探性又往前走了半步,“我们不会把你说出去,不管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商量,你先不要伤她。”
“嘿嘿,那,那是简单,”那人声音的颤抖忽然弱了几分,“抓你们来,也是因为你们好看,你们两个,谁让我爽一把,我,我就放了你们。”
祝阮瞳孔骤然放大,真是找死,杨笛衣眼底杀意一闪而过,闻言放下袖中原本要拿的药包,果断换另外一个。
“大,大胆.......”祝阮忽然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知道......我是谁......”
“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在我手里!”那人尖锐的嗓音突然拔高,手指再次用力。
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上,祝阮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好,好,你别激动!”杨笛衣说着又往前一大步,在祝阮不可思议的神情中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对吧,你别听她说,你看我......”
“要不你先松开她,我们两个都是弱女子,逃也逃不出去,力气肯定也不能和你比,再说,我们太害怕,你也舒服不了是不是?”
这话似乎有用,侏儒人没有继续用劲,祝阮瞪大眼睛看她,杨笛衣一边给她使眼色,一边缓慢靠近,直到距离差不多,“你那应该也挺黑的吧,看不清什么,要不你仔细看看我......”
电光火石间,杨笛衣一手扯住祝阮的衣袖用力向后拽,另外一只手果断将手里的药包撒出去,高声道:“屏息闭眼!”
祝阮本就寻到地上一块不大的石头,虽然小,但好在有些尖利,收到杨笛衣的信号,屏住呼吸一咬牙,使劲把石头砸向脖子。
锋利石尖刺入皮肤,侏儒人吃痛,手掌力道顿时卸下不少,祝阮抓住时机,闭上眼睛朝杨笛衣怀里扑。
她身后,白色药粉被挥洒在空中,弥漫在侏儒人脑袋周围,瞬间钻入他的眼里,鼻孔里。
杨笛衣揽过祝阮就往后退,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在她连连咳嗽中轻抚她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
侏儒人躲闪不及,后退几步没站稳,一屁股蹲在地上,反应过来后,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她们,“你们......”
他一手撑地就想站起来,四肢却突然像是被卸了骨头一样,捂着肚子软了下去,他使劲甩着面容扭曲的脑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半晌从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嚎叫。
杨笛衣漠然地望着他,只是一味地安抚着祝阮。
离开江南之前,杨笛衣特意去找了方雪明,取了不少药粉,治人的,晕人的,毒人的,应有尽有,再分装成一个个小药包揣在身上,以防万一。
原本她只想弄晕这个侏儒人,毕竟他自己送上门,也给她们留了大用处,可既然他满口污秽,心思不纯,那就必要让他吃点苦头。
“既然脑子里全是那档子事,这味名叫钩吻的毒就赏你了,”杨笛衣道,“你现在是不是肚子里有千万把刀子在搅动,剧痛不止不说,眼前全是模糊的影子,浑身无力还呼吸不过来。”
侏儒人蜷缩着身子跪在地上,无力的磕着脑袋,“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求求你......”
“来都敢来,这里的钥匙带了吧,扔进来。”
侏儒人闻言忙在身上翻找,“带了,带了.......”
一把铁制的小钥匙被扔进来,怀中祝阮已经恢复大半,虽然还偶有咳嗽,但面上的涨红已然褪去不少。
祝阮见她就要上前,一把拽住她,“别.......等,等一下,他.......”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杨笛衣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放心,她选钩吻的原因不止因为它毒性纯正猛烈,还因为中此毒者,力气还不如三岁幼童,他掀不起什么波澜。
外面既已知晓祝阮身份,必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即使等到祝家和周悬找到这里,恐怕早已人去楼空。
趁着混乱,说不定还能再多留下一些什么,杨笛衣如是想着,缓缓靠近那把钥匙。
“我劝你不要乱动,我这里药粉还有很多,让你换着花样生不如死是完全足够的。”
那侏儒人已然神情呆滞,只一个劲地磕头,“求求你,求求你......”
钥匙是真的,杨笛衣果断打开石室的门,“门开了,你要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上去?”
祝阮微微睁大眼睛,扯着她的衣袖不松,“要不,要不我们都留在这吧,上面还不一定多混乱,我们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爹和周江上说不定已经快到了,要不就.......”
“那要不你留在这?”杨笛衣把身上的药粉拿出几包,“我多留些药给你,他但凡不老实你就撒他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