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嘿,瞧出来了?”裴松挠挠脸,笑说,“那哥这手艺还成嘛。”
秦既白天光乍明时生人,他名里带个松,左右想不起绣啥,不如这个来得有寓意又真切。
裴椿抿唇直笑,心说阿哥也是不害臊,将自己个儿送给小白哥了。
冬时虽是农闲,可地里种着过冬的菜蔬,还得时不时看上两眼。
秦既白巧来要去肉铺里买棒骨,这便带着追风一道出了门。
狗子快半岁,很是听话,前儿个裴椿怕它冷着还用布头缝了件小袄,兜住圆鼓鼓的小肚子,省的吹了风难受。
汉子肩上背着筐子,里面装着新摘下的白菜、萝卜,手里拎了两根棒骨。
卖猪肉的屠户瞧见这小黑狗,提刀给它剁了块儿带皮的骨头。
虽只两指节大小,可给追风欢喜够呛,这一路尾巴摇个不歇。
因着屋里有闺女,秦既白没进去,他隔着门板子敲了敲:“松哥我回了,白菜和棒骨放在灶房,我上后院儿瞧一眼。”
里头应下一声,裴椿忙别好针线,下床穿好鞋,快至晌时,她得将饭食做出来。
裴松跟着起身,却被小姑娘喊住了:“外头冷,别出来了。”
“哥给你打下手,陪你唠嗑。”
“我快着呢,你若没趣儿就将这钱袋子绣绣,小白哥瞧见了一准儿高兴。”
说罢裴椿也没等他,开门出去了。
这家中来人干活儿,若是帮工,主家管一顿中饭。
像陈家兄弟这般收钱打井的,多是自己带饭食。
冬里吃食硬得快,晨里暄腾的馍饼过个把时辰也冻住了。
便得借主家的热水泡一泡,就着咸菜咽下肚。
裴家农家户,没那些大户人家的排场,配着厨司伙夫。
一口铁锅子热气腾腾,菜蔬也是地里现摘的,虽不多丰盛,却色香俱全很是滋味。
秦既白端着粗米给豆饼和面饼喂过食,又瞅了瞅编好的草窝,没见着有蛋,叹一口气将篱笆门栓紧实。
心说这别是不产卵的母鸡,养它倒白白浪费了粮食。
后院儿连着山,风自山巅来,很是刺骨。
汉子往井角处瞥一眼,正见陈山石蹲在井口往上吊筐。
这活计累人,又不像井口有个辘轳,能省些力气。
秦既白忙走过去,也没甚么话儿讲,闷头帮着一块儿吊井泥。
他往下看了眼,这半来月,俩兄弟当真是没闲,已打下两丈来深小三丈,只还没见水。
这不稀奇,冬里水位低,比春夏汛期更难寻源。
秦既白道:“歇吧,吃口饭去。”
“成日里吃你家,阿爷都要说了。”许是有了夫郎,陈山石稳重许多,“家里给带了馍饼,就着热水垫垫肚子就是。”
秦既白山中打猎,又怎会不知晓冬里吃这冷食是啥滋味。
本就天寒地冻,又忍饥挨饿食不饱,有时候抬头望眼天,都恨不能当下死过去:“家里炖骨头,你俩借一口。”
他一个汉子,平常不好同人唠闲,也就在裴松跟前絮叨个没完。
可话里意思清楚,家里吃饭,你俩是顺道带的。
陈山石给这么些人家帮工,饶是些心善的富户,赏他们这些苦力汉加顿好餐饭,也没说能上主家桌的。
多是在院儿里用自带的碗领下饭食,就蹲去犄角旮旯里吃。
他心里酸胀,口中又不似小弟般顺溜,只不住点头:“好嘞好嘞,我这就叫林子上来。”
秦既白也不多会说好听话儿,只“嗯”了声,抬腿往前院儿去了。
晌午吃炖菜,棒骨剁开,骨髓滑进汤底,又鲜又香,配上地里刚揪下的白萝卜,别提多馋人。
裴椿又炒了个醋溜白菜,贴的玉米饼子,陈家两兄弟带的馍饼顺道上屉蒸了,端出来时暄腾的直冒热气。
堂屋里大家伙儿围坐,陈山石有些拘谨地落座,倒是小弟挠着脑瓜嘿嘿傻乐。
裴松这边多了只瓷碗,里头蒸了碗蛋羹,秦既白和裴椿晓他近来没胃口,变着花样做吃食,还在上面点了滴香油,那味道香的骨汤都盖不住。
裴松不动筷,桌上人都收着手,他忙笑说:“别干瞅着了,快吃快吃,再凉了。”
这才听窸窣声,大家伙儿埋头吃起来。
裴松虽然饿,胃里却又胀气,吃不下饭,尤其闻见肉汤,没来由地犯恶心。
一桌子人瞧着,还有两个外姓汉子,秦既白不敢做得过火,只大手在男人后腰撑住了,又拿勺子舀了蛋羹喂到他嘴边。
见陈林石瞧过来,裴松没好意思让人喂饭,伸手接过勺子,同边上汉子温声说:“你吃着,我自己来就成。”
秦既白吊眼看了陈家小子一眼,悻悻收回手没吭声。
骨汤放在桌心,醋溜白菜倒是远一些,裴松伸筷子去夹,就见陈林石一手端起盘子,放到了他跟前:“大哥吃嘿嘿。”
“多谢。”裴松看向陈山石,客套着道,“你这小弟可是懂事儿。”
不待陈山石开口,陈林石咧开嘴:“这谢啥,我和阿哥还得谢主家管我俩饭呢,也谢过白哥。”
汉子长相周正,嘴也甜,裴松乐得点头,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就这一眼,给边上秦既白看得着恼,可又不敢和裴松撒火,倒给自己气得喉咙发堵,脑筋生疼。
这边吃着饭,屋外便起了动静:“裴家可有人在嘞?”
秦既白胸膛子火燎,也没同裴松知会,放下碗筷就出去了,可到了门口子,又生怕天风刮伤人,反身将木门关得严严实实。
篱笆墙外站着个面生的汉子,见了来人,笑着说:“我打镇上做工,方大夫托我给你家捎个信儿,说那皮子有买主了,你家啥时候得空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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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白:呜呜呜[爆哭]
第78章 你不信哥
秦既白心中高兴, 忙应下一声,赶不及想同裴松说。
才拾起步子又停住了,扯出个生硬的笑来:“外头风冷, 进家喝口热茶。”
“哎不了不了, 话儿带到我安心着, 家里还有人等。”汉子摆了下手, 匆匆走了。
见状秦既白便做罢,抿了抿唇往堂屋走去。
裴松吃不下饭, 又恐小妹担心,骨头汤勉强喝了小碗, 蛋羹清淡, 倒是吃去一多半。
见秦既白落座,出声问道:“是啥事儿?”
才从寒风里回来,身上正凉, 秦既白搓热手, 这才握紧裴松:“皮子有着落了。”
“屋头那个?”
猞猁皮子金贵, 有外人在时, 裴家人都囫囵着说,左右自家清楚。
秦既白点点头:“方大夫叫人递的话儿,我明儿个就去一趟。”
“我同你一道吧。”
汉子皱皱眉:“风冷, 你家里歇吧。”
“成日在家憋闷着,想出去透透风。”
他干惯了活儿,往常就是冬里也要拾掇菜地或进山采野菜、果子,眼下是这不让去那不让去,他难受得紧。
秦既白正犹豫,却听对面陈林石道:“是猎了皮子吗?”
他话音落,边上陈山石忙抬手肘怼他, 沉下声:“别啥都问!吃饭!”
汉子忙缩起肩膀,埋头扒饭。
他年纪轻,虽然嘴快话多,可也懂事儿,晓得骨汤金贵,只喝了一碗便不再舀了,眼下埋头吃的尽是自家带来的馍饼。
可男儿汉山林长大,又有几个不向往跑山狩猎的,手里一柄长弓,疾风猎猎,英姿飒爽。
或许都没尝试过,脑中已描摹出自己那伟岸模样了。
裴松笑着看他,温声道:“是嘞,你白哥是打猎好手,要不是他,家里也没法子这般快打井。”
见陈林石光顾着啃干饼,他伸手拿起汤勺,舀了勺骨头汤,又挑了几块儿玉白的萝卜,一块儿落进汉子碗中。
陈山石忙道:“他够吃的,您别给舀了。”
“十七八正长个子,多吃些也往高了窜一窜。”裴松又给裴椿盛满碗,这才看去秦既白,“碗给我。”
汉子绷着张脸,将碗递过去,可任谁都瞧出来他不高兴。
裴松也不知晓咋了,桌子底下伸手过去,碰碰汉子的大手,才摸到一块儿,就感觉一股劲儿,被反手握紧实了。
吃过饭,几人起身各自忙活去。
后院儿又响起打井声,猞猁皮子硝晾妥当,还得梳理顺滑,再装进布包里。
冷风轻拍着屋门,裴松坐在被里穿针引线。
他皱皱眉,自己就这手艺了,多两针少两针瞧不出分别,只想着汉子出门在外用时,别叫他丢了人。
裴椿见他拆绣绷,晓是绣好了,温声道:“阿哥,你瞅出小白哥不多高兴没?”